美国重拾地缘政治遗祸世界
刘中民
近几年来,作为“世界岛”的欧亚大陆呈现出地缘政治急剧动荡的发展态势,并突出表现为欧洲、中东和亚太三大地缘政治板块的持续紧张,当前学界和舆论界热议的“地缘政治回归”和“新冷战”均与此密切相关。
在欧洲,乌克兰危机的爆发和加剧导致俄罗斯与美欧关系的持续紧张,并被视为“地缘政治回归”和“新冷战”爆发的突出标志;在中东,以“代理人战争”为表现形式的地缘政治博弈导致中东地区的碎片化不断加剧;在亚太,朝鲜半岛、岛屿主权和海洋权益争端等地缘政治热点问题呈群体性紧张的态势。欧洲、中东、亚太三大地缘板块同时紧张,固然与这些地区权力结构的复杂性以及众多的历史遗留问题密切相关,但它们的共性特征之一在于其地缘政治紧张均与美国的全球战略调整密切相关。
在欧洲地区,多年来美国在军事上推行北约东扩,在政治上大搞“颜色革命”,不断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而最大受害者是俄罗斯和欧洲,美国则可以坐收阻遏俄崛起步伐和削弱欧洲的双重目的。在中东地区,美国一方面谋求通过撤军脱身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争泥沼,另一方面又不负责任地干涉利比亚、叙利亚事务,其结果是中东局势失控,地区大国竞逐地区主导权和恐怖极端势力异军突起并存的失序状态。在亚太地区,美国以所谓“再平衡”战略为抓手,通过推行TPP,强化同盟关系,加大军事部署,频繁进行军事演习,深度介入钓鱼岛和南海争端。这不仅导致半岛问题、中日关系、东海和南海争端等热点问题不断升温,而且使东亚地区呈现出大国战略博弈加剧与小国从中渔利、推波助澜并存的复杂地缘政治态势。
美国之所以推行加剧欧洲、中东、亚太地缘政治紧张的战略,根本原因还在于对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大国群体性崛起的战略焦虑。为延缓霸权衰落,美国便重拾地缘政治这一西方驾轻就熟的传统战略工具,对世界权力转移的态势施加影响。因为美国和西方深信世界和平的基础在于“均势”,这是西方一直对1815年维也纳会议后以均势为基础的“百年和平”津津乐道的原因所在,这也是布热津斯基等美国战略家设计欧亚“大棋局”的基础所在。但他们却往往忽视了拿破仑战争后“百年和平”下的地缘政治博弈,恰恰构成了孕育两次世界大战的温床沃土。
美国挑起欧亚大陆地缘政治紧张将对国际体系转型产生十分恶劣的影响。首先,在国际体系层面将出现地缘政治不断挑战全球治理的复杂局面。当前,由于地缘政治持续紧张,世界政治出现地缘政治范式和全球治理两种范式并存的局面,而后者则不断遭到前者的挑战和蚕食。目前,全球治理在贸易、金融、环境、安全等领域举步维艰,联合国改革和WTO多哈回合谈判举步不前、气候变化谈判异常艰难,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地缘政治回归导致国家尤其是大国在国际制度领域的合作受到严重冲击。
其次,全球治理受到碎片化的区域治理挤压,导致全球治理的地缘政治化。目前,美国已经置自身创建的许多国际制度于不顾。例如,如果美国在欧洲推行的TTIP和在亚太推行的TTP获得成功,WTO这一美国创立的国际贸易多边机制将处于严重边缘化的尴尬境地。因此,新兴国家如金砖国家在继续谋求改革现行国际制度的同时,不得不谋求建立新的国际机构和国际制度,这势必导致全球治理的区域化和碎片化。
最后,地缘政治回归导致的大国“新冷战”危险,“文明冲突”加剧,局部冲突频发,民族极端主义、宗教极端主义和国际恐怖主义泛滥,军备竞赛加剧等政治、安全和军事风险不断扩大,更是不争的事实,这里不再赘述。
因此,当今世界全球治理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美国作为国际制度创立者和全球治理的倡议者,其国家治理和全球治理能力均出现根本性的危机;而更大的悲剧是美国逆全球治理潮流而动,不在自身治理能力建设上进行反思和改革,而是重拾地缘政治的故伎延缓霸权衰落,这或许是所有霸权最终都无法逃避的悲剧。但是,对于今天高度全球化的世界而言,这种悲剧就不仅是霸权的悲剧,也将是世界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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