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中资背景的香港尼加拉瓜大运河开发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香尼投资”)承建的尼加拉瓜运河(以下简称“运河”)已于12月22日破土动工。
但法新社报道称,当地时间10日,尼加拉瓜首都马那瓜发生大规模抗议示威活动,数千名示威者走向街头,反对修建运河。该项目公关部负责人11日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在联合国人权日到来前几天,反对党就开始策划此事。示威活动是经过政府和警察部门同意的,对运河的开工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示威者包括农民、青年及环保人士,高呼“反对修建运河”等口号。这是尼加拉瓜首次发生全国性抗议示威,此前运河沿线地区曾发生零星的地区性抗议活动。示威者原计划在22日正式动工当天开展更大规模的活动。尼加拉瓜反对党和非政府组织很可能参与推动了此事。示威者反对运河项目的理由和诉求多样。首先,规划的运河路线接近或穿过多个原住民保护区,经过该国最重要的淡水水源地尼加拉瓜湖。示威者普遍认为,运河的开凿会对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和尼加拉瓜湖构成威胁。其次,项目的透明度一直饱受质疑,示威者要求提高项目的透明度。最后,示威者要求增加征地和拆迁的补偿金。
随着亚洲国家,特别是中国,和美洲国家的贸易交往迅猛发展,亚洲和美洲东海岸之间的海运量不断增加。然而,受地理位置及巴拿马运河通航能力有限和迟迟未能扩建的限制,这条航线耗时长、运费高。尼加拉瓜运河的开凿有望改变这一局面。早在19世纪初这个设想就已出现,可是由于自然条件复杂、巴拿马运河的通航和尼加拉瓜的财政不足,近两百年来这始终是个梦想。2011年奥尔特加成功连任尼加拉瓜总统后,事情发生了转机。2012年7月,尼加拉瓜议会批准政府提交的跨洋运河修筑草案。9月,香尼投资与尼加拉瓜总统签订谅解协议。2013年6月,香尼投资与尼加拉瓜政府达成运河特许协议。7月尼加拉瓜国会批准了运河项目。
按预计,项目2014年12月22日开工,2019年年底完工。在一部分人为此感到欣喜的同时,另一部分人则称开凿运河是一个糟糕的主意。无论最终运河能否通航,该项目注定命运多舛,目前项目已经遇到来自多方面的诸多风险和怀疑:
第一,政治上,尼加拉瓜的国内政治和项目牵涉的地缘政治很不利于项目。尼加拉瓜的国家治理能力很弱,政局不稳。自1990年尼加拉瓜与中国断交,随后同台湾当局“建交”,保持所谓的“外交关系”至今。尼加拉瓜同美国的关系密切,运河一旦成功开凿将改变地缘政治,美国难免会干预、插手、阻挠项目。
第二,商业上,项目的成本巨大、融资和收益不容乐观。运河项目庞大复杂需要巨额投资,预算已从最初的400亿美元增至500亿美元。尼加拉瓜仍然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农业国家、财政不足,难以为项目提供资金支持。相比运河项目所需的庞大资金,香尼投资和其实际控制人中国商人王靖的资金有限,虽然王靖称资金不会成为问题,外界对项目能否成功融资的质疑从未消失。鉴于巴拿马运河的扩建计划和两条运河的竞争关系,美洲东海岸及加勒比地区能停泊巨轮的港口较少,会有多少上述地区的港口被改造升级,以及亚洲至美洲东海岸和美洲东西岸航线的实际需求量,人们好奇运河通航后能否、何时能收回成本、实现盈利。
第三,环保上,项目已经并且将持续遭遇反对和抗议。运河将连接加勒比海和太平洋,势必经过尼加拉瓜湖,这些地区的生物资源丰富、多样、独特,该地区极具研究价值,而且对当地居民的生产生活非常重要。许多珍稀动植物栖息在湖中或周边的森林,一些物种甚至仅栖息在此地。尼加拉瓜湖还是个重要的水源地,尼加拉瓜的生活用水和灌溉用水主要来自这里。同运河相连的加勒比海海域有美洲最大的珊瑚礁群,还有一处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海葵海洋保护区。上述湖泊和海域是许多居民赖以为生的渔场。运河的开凿多多少少会对生态产生影响,难以精确评估会有多大的影响,很难作出一份让大多数人都认同的环保评估报告。环保类非政府组织和当地民众非常关注项目的进展。项目计划已经迫于环保压力作出修改,对运河经过的一个湖泊进行清淤而不是使用水下爆破。
第四,社会上,尼加拉瓜民众的公众参与热情很高。长居于此的原住民担心被迫迁徙、离开故土,民族的文化和历史遭到破坏。运河沿线的农民忧虑失去土地,认为征地和拆迁的补偿金过低。尼加拉瓜民众还关注同运河项目有关的环保、就业、教育、医疗问题,以及项目自身的透明度问题。
第五,施工上,尼加拉瓜的自然条件复杂,开凿运河的难度极高。尼加拉瓜地处热带,气候炎热多雨。运河需穿过平原、丘陵、山地和高原等多个地形地貌区,跨过数条河流和湖泊。另外,该地区的地质很活跃,多火山地震灾害。
第六,香尼投资自身的资质和经验遭到质疑。许多人指出,香尼投资是一家于2012年专为运河项目注册成立的公司,没有任何类似的项目经验。香尼投资的确没有经验,但是香尼投资和王靖可以调动的中国铁建等大国企,而且存在中俄合作的可能。
除了上述风险和怀疑,运河项目还可能遇到尼加拉瓜政府限制货币兑换或转移、采取征收或类似措施、违约,尼加拉瓜爆发战争或内乱,针对投资者的恐怖主义行为、袭击或绑架,劳工待遇和劳资纠纷等风险。总而言之,运河项目的投资者必须注重防范化解各种风险,巧妙权衡经济利益与其他利益,促进尼加拉瓜的政治稳定和平衡。
自国家提出实施“走出去”战略至今,中国企业抓住了中国经济实力不断增强和对外开放不断深入的有利时机,积极稳妥地开展境外投资,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但与此同时也遇到了很多困难、风险和波折,尼加拉瓜运河项目受阻不是个案。除了一般的商业风险和法律风险外,政治风险是境外投资中最常见的风险,近年来境外投资还越来越多地遇到各类非政府组织的阻挠,非政府组织经常因环保、劳工和人权等问题反对投资。中国企业投资美国容易遭遇国家安全审查的困境,投资非洲、国家容易受政局不稳的影响。中国国企的境外投资容易引发东道国的担忧,一些东道国常常把中国国企和中国政府联系在一起,把中国国企的行为当作中国政府的行为。
为了境外投资的顺利进行,中国企业必须咨询专业机构,在专业人士的帮助下,开展详尽的尽职调查工作,做可行性评估,巧妙设计投资结构,重视同合作伙伴和东道国政府的谈判与沟通。一旦产生同东道国政府的国际投资争端,中国企业可以基于双边投资条约或自由贸易协定或特许合同,提起国际投资仲裁。中国政府应当通过积极签订、完善双边投资条约或自由贸易协定,提供信息和政策支持等方法,促进和保护中国企业的境外投资。(青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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