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轻的军人们,许多士兵都是战前临时扩充进来的新兵,刚听到枪炮响时,还吓得不知所措,许多伤亡都是由此所至。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在战斗中学会了打仗,积累了经验,越战越猛,勇往直前,无愧于他们军人的称谓。
战斗在激烈进行着,战士们与敌人拼死争夺着每一寸土地,2营长想起配属的军、师重炮集群,指挥所开始呼叫炮兵重炮群,并报告越军阵地坐标位置,三发炮弹呼啸着飞向650高地,报务员马上报告修正了弾着点,又有三发炮弹落地,接着成群的炮弹从天而降,地动山摇,火光闪闪,越军阵地顿时成了一片火海,,爆炸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火光中不时能看见人的躯干、胳膊、大腿在空中飞舞。炮火继续向前延伸,这时营里号目率领各连司号员吹起了冲锋号,步兵向敌阵地发起了冲锋,敌人组织所有的火力疯狂反扑,2连1排长王国福手持轻机枪冲在最前面,一梭子子弹打哑了一个敌火力点,战斗中他头部、腹部受重伤,牺牲时依然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怒目圆睁。副连长谌章成一连拔掉数个火力点,身负重伤,王玉琪要背他下去,他双手死死抱着一棵树干,大声喊着:我还有一双手,消灭敌人要紧,不要为我影响战斗!因流血过多光荣牺牲。敌人的机枪、冲锋枪贴着头皮疯狂的向下泼洒,,弹道像不断线的火舌,2营四连长命令3排以火力吸引敌人,其他排从右侧迂回打掉距我百十米的一敌火力点,轻重机枪、手榴弹雨点般的砸向敌人,不一会儿敌人哑巴了。冲上去一看,十来个越军横七竖八、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使用的冲锋枪是56-1式带刺刀(我军装备的是56式不带刺刀),枪的保险上中文标注着“单发、连发”清晰可见。垒工事的麻包上宋体大字“中国制造”赫然在目,白花花的大米从破口处撒了一地。
王玉琪腿部、头部都负了伤,他从通信员手里夺过冲锋枪,对指导员说:你在这指挥,我上去看看,拿不下阵地我不回来!他带领一个战斗小组从左侧迂回,摧毁了敌人正面的重机枪火力点,当他趁机跃到距堑壕20米处,遭两挺机枪交叉火力压制,他先向右侧敌人连打三个点射,然后转身跃到一棵大树旁向左侧敌人投出两颗手榴弹,敌人两挺机枪被打哑,随后他冲上敌堑壕
高喊,同志们冲啊!敌人被打得四处逃窜,他带领战士一鼓作气,向敌纵深猛追,一连打光了七个冲锋枪弹夹,在兄弟连队的配合下,部队冲上了山顶,一举拿下了650。在打扫战场时,阵地上横尸遍地,一片焦土,缴获越军的大量武器装备、食品、罐头、大米上全都印着“中国制造”的字样,望着被抬下去牺牲的战士,一个个十八、九岁,二十出头,就这样永远地倒在了650,战士们热血直冲脑门,人人牙关咬的咯咯直响,泪流满面,复仇的烈焰在胸中燃烧:狗越南,忘恩负义的东西!吃中国、拿中国,还打中国。大家狂吼着端起枪朝着沟里的越军尸体一阵狂扫。
战后得知,在攻克650高地前半小时,总参情报部截获了650高地敌军向河内越南国防部求援的电报,一个高地直接向国防部求援,在整个对越作战敌军范围内,是绝无仅有的。可见夺取650高地的极端重要性。于是许世友司令电令前指一定要重重表彰攻打650高地的部队。王玉琪的尖刀二连战后被荣记集体一等功,军委授予他们“尖刀英雄连”称号,他本人记一等功,并授予“战斗英雄”称号。
随着650高地被攻克,前指命令部队从战略进攻转为固守和防御。经过几天的战斗,部队伤亡很大,大量的伤员急需救护,482团卫生队告急,请求师医院支援。
2月28日深夜,战地军用帐篷里,传来女兵们熟睡的鼾声,突然一声紧急而不容懈怠的命令声:赶快起床,有任务!每人带三天的压缩干粮,水壶、挎包、雨衣、防毒面具、枪支,5分钟后集合出发。女兵们腾地一声一跃而起,在黑暗中有秩序地迅速穿上衣服,背上枪支、行装,扎上武装带冲出帐篷,只见外面空场上几辆军车已等候在那里,全所27人已全部到齐。上车!一声令下 ,大家双手抓住后车帮,左脚登上车登,右脚乘着身体的上升力顺势一跨,轻便地登上了车厢,顺车箱两边有序的就地而坐。汽车很快开动了,大家本能地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凭借感官努力收集着所有的动静和信息,每个人都希望通过车棚的缝隙透进的一丝光亮判断出前进的方向,猜想前方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但一切都是徒劳,车在颠簸的路面上一点光亮也没有,只听见车厢里人的呼吸声和汽车开动的声音,大家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各自想着心事,谁也不说话,每个人都知道作为士兵不该问的不问,只有服从命令。大概走了约一个小时左右,车停了下来,断断续续听见车下说话,检查、国境线、界碑。很快车辆通过关卡,继续向前开进,车上有人小声说:咱们过国境线了,到越南去执行任务,真的上前线了!
道路变得越来越颠簸,为了安全起见,汽车关闭了大灯,小心翼翼地在山间狭窄、泥泞、坑洼不平的路面上行驶着,副院长轻声命令道:我们已进入越南境内,大家要提高警惕,持枪,做好战斗准备!黑暗中大家动作起来,只听见搬动枪支拉动枪栓的声音,几个拿冲锋枪、半自动步枪的男兵,找准了最佳射击位置,将子弹推上了膛,枪管伸向了车外,保持着战斗姿势。车厢里的空气让人每个毛孔都能感应到紧张,这紧张不仅来自于黑夜、境外、战争环境,还来自前线传来的消息。162师女兵郭蓉蓉,前天在从前线运送伤员回国的途中,遭遇越南特工袭击,被越南人堵在车上,连同伤员一起用燃烧弹活活烧死,身体被烧得焦黑屈曲成一团。大家坐在车上心里忐忑不安,感觉山路长的仿佛没有尽头,只有那冷冷的风从山谷吹来,寒飕飕的打着冷颤,车上的人们小心地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以减少车身颠簸带来的摩擦与晃动,生怕稍有响动惊醒了不知藏在哪里的敌人招来危险。
不知走了多久车停了下来,天已蒙蒙亮了,副院长命令道:大家下车,到地方了,赶快搬运东西,在指定位置建立战地医院。下了车我观察到,我们所在的位置,是一个连接两山间的垭口,沿垭口约百十米的缓坡下去,是个四面环山、梨肚型盆地间的小村庄叫波沛(pa pai),村庄的房屋依山势较为平缓的山台而建,上下错落两到三层,房屋主要集中在南北两面,中间隔着较为低洼开阔的堑沟,向西是一条狭长的山间小路,陡峭的山崖上长满了茂密的丛林灌木,路的尽头是一条从山间流出的溪水,应该是这个村子的水源地。整个村子空无一人,到处是丢弃的破衣烂衫,还有满山遍野无人看管的流浪狗、鸡鸭鹅、家禽牲畜以及被枪打死的猪、狗、牛羊的尸体。
战地医院选择了一间座落在村庄中央较为宽敞的民房内,这座民宅门前有宽敞的山台,视野很好,几乎能看到全村各个角度所有的房子。走进屋门,中间是个堂屋,摆放着中国式的八仙桌,上面供奉着神仙,堂屋的左右两侧各有两间房子,房屋的陈设破烂不堪,一张用宽木条钉成的板床和一个破旧的柜子,墙面糊着发黄的越南报纸,房间里的日用品小到擦脸油、梳子、镜子都是中国制造。
战地医院左右各拿出一间房子做存放医疗战备物资和药品的仓库,剩余两间各为男兵、女兵休息室。堂屋的右后方是一间较大的独立房间做了手术室,为了隐蔽,在房间里又搭上了军用帐篷,这样在夜间手术时不会有任何光线透出,紧挨着手术室的一间帐篷是救护室,自从战地医院建立起来后,650高地的伤员就源源不断地由民兵担架队送了过来。
记忆中屋子里满地躺着的都是伤员,身上满是血污、泥水,面无血色、表情痛苦,或昏迷不醒、或痛苦呻吟,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让人不敢深呼吸,到处摆放的都是枪支弹药,有我们自己的,有伤病员的,走路都得绕着、跨着走。
因为我不是学医的出身,刚开始被安排在护理组,没有固定岗位,没人要求我一定要去做什么,看着医护人员都在极其紧张地忙碌着,我要求自己找活干,主动干、哪里有活儿就在哪里干!
记得有个小战士,右胳膊受伤,在阵地上临时包扎的绷带沾满了血和泥,到这后必须打开重新处理,我帮他解开绷带一看伤口,胳膊上有个大窟窿,皮下组织黑紫色的向外翻着,我拿着消毒棉球和纱布为他清创时,他不停地喊疼,他一叫疼,我的手就哆嗦,不忍下手,由于我的心软,清创速度变得很慢,伤口在不断的向外流血,再这样下去他会有危险,我心在焦急,在颤抖,不行!战争不让女兵软弱!我果断的说道:同志,你得配合我,忍住!于是我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快速的清理掉腐烂的皮肉、脓血,清理干净后撒上消炎粉,再用止血纱布和绷带把伤口包扎好,他还在叫痛,我又给他注射了一针杜冷丁,战时紧急情况下是可以隔着衣服直接注射的,但是我们没有,还是给他消了毒。
有很多战士是贯通伤(即被打穿的部位,子弹或弹片还留在肌肉组织里)必须马上手术取出,只要没有伤及大动脉主血管就算轻伤,不进手术室,在护理组进行处理。医生要用手术刀将伤员受伤的创面扩开,然后取出子弹和弹片,我帮着医生打止痛针、拿止血纱布、棉球,端盘子递器械,因为伤员都躺在地上,我们都是蹲着工作,一个接着一个的做,时间长了腿都蹲的没了知觉,就跪在地上工作。那六天六夜是我一生中工作最艰苦,最危险、最紧张的时刻。时间如飞跑一样,刚才还是早晨,转瞬就到了夜间,没有洗过脸,没有刷过牙,没有时间吃饭,几乎没有睡过觉,一刻不停的工作,拼命地、疯狂的工作,抢救战友,救护生命!
护理组需要经常烧开水,一是满足伤员和医护人员喝水,二是消毒器械,清洗伤口和烈士遗体。提着大铁桶,走两公里山间小路到溪边取水,背上冲锋枪、挎上手榴弹上山打柴是家常便饭。越南山区的雨和雾说来就来,而且来的时候,带着湿气和几份诡异的气息。上山打柴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山路泥泞湿滑,走一步滑半步,山上到处长满了荆棘、灌木、丛林,看不清道路,又怕有蛇,时常还有不知从哪传来的冷枪声,不注意还会踩上埋在土里被饥饿的野狗扒出来吃了一半的越南人尸体,狰狞、恐怖。想多背柴,还要用眼睛不停地观察周围的情况,没准儿哪棵树后面就有一只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你,还要防备出没无常的毒蛇。我们一般是两人一起上山,只要一上山,必带冲锋枪,背上手榴弹,7.62mm装满30发子弹的冲锋枪弹夹至少带4个,将子弹推上枪膛,只要一有情况,推开保险就能射击。战场不能犹豫!战争让女孩变得坚强!
从来没有接触过尸体,第一次给烈士洗脸,恐惧的浑身发抖。战场上抬下的遗体绝非平常那样完整无缺,少胳膊缺腿、浑身任何一个部位都有可能残缺不全,裸露的肌腱、血管、骨骼,皮肉分离,深层的肌肉、内脏器官,如同被肢解了一样凌乱、血腥。有个词叫作:任人宰割,在战争中用的最多。战争让生命没了尊严,让诸多花季般的女孩儿经历残酷血腥,经受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精神磨砺,变得那样充满民族仇恨,那样男人般狂野和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