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金融时报》7月16日刊登了题为《美国在亚洲危险的使命》的文章,以下为文章主要内容:
亚洲存在一个重大问题。在东京、北京、新德里、首尔以及亚洲其他大部分城市,你都能听到这个问题。美国总统巴拉克 奥巴马(Barack Obama)的所谓“战略重心转向亚洲”总的来说还算不错,但长远来看,美国真的能够坚持这一政策吗?对此,没有人能给出确定的答案,但这无碍人们作出种种猜测。
由于缺乏确定性,看法就与确凿的证据一样重要。一些关于美国作为太平洋大国会在该地区驻留多长时间的猜测,深刻影响着该地区几乎每个国家的行为。在北京,人们围绕未来数十年美国影响力可能发展轨迹展开的辩论,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激烈。
中国正在测试自己能以多快的速度向外扩张、以及能扩张到什么程度;日本想知道当自己回击中国时能否仰仗美国;韩国、越南、菲律宾以及其他国家被迫要在保持平衡和倒向中国之间作出选择;印度正在重建长期受其忽视的印度与东亚国家关系。令局面变得更为复杂的是,美国长期驻留亚洲问题的答案还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着改变。
去年冬天,美国看起来像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超级大国。经济疲软,债务和预算赤字不可持续,政治上陷入僵局,这些都令人们对美国的恢复能力产生了怀疑。因此有人预言,中国将很快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至于美国的政治决心,则已被伊拉克和阿富汗搞得元气大伤。
我记得曾与日本安倍晋三(Shinzo Abe)政府的一名官员谈过一次话。当时我们两人谈到了日中两国围绕尖阁诸岛(中国称“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在东中国海形成的对峙。
这名官员表示,安倍注意到美国未能在菲律宾与中国在南中国海的争端中支持菲方。菲律宾政府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日本不打算犯同样的错误。日本将动用本国海上武装击退中国的入侵。安倍还将推动放松宪法对日本军事预算的限制。
并非只有日本在做两手准备。前些天我参加了斯德哥尔摩中国论坛(Stockholm China forum),这是一个由德国马歇尔基金会(German Marshall Fund)主办的年度会议,与会者来自美国、欧洲和中国。我们的一名瑞典东道主把话题引向了波罗的海。他告诉我们,就是在那些水域,越南海军正在测试一种新型的、由俄罗斯制造的潜艇。越南政府向俄罗斯订购了6艘潜艇,并配备有巡航导弹。这些潜艇不久就将潜行在南中国海的深海里:越南与中国也有纠纷。
然而,在地缘政治中,6个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如今,美国经济正在好转。经济已回归增长。通过强行分段减支(sequestration),美国的政治僵局似乎产生了一个部分解决赤字问题的办法。随着经济前景转向乐观,评论人士重新发现了美国的巨大天然优势——从有利的地理位置和人口结构,到技术优势和庞大的页岩油气资源。
在现实世界中,这种周期性的重大转变是难以避免的。去年那些关于美国衰落已无可救药的预言根本就不可信。那些认为中国将统治世界的人别忘了,历史并非沿直线发展。目前而言,奥巴马对美国问题的担忧程度,很可能不如习近平对中国问题的担忧程度大,但这种局面可能很快就会再次发生改变。
美国对华政策是接触和遏制:即与中国接触以防止不可避免的竞争演变为对抗,同时通过保持自身实力和强化美国同盟来遏制中国的强硬。中国的大多数邻国采取了与之类似的做法。它们一面在经济上与中国融合,一面在政治上(有时是在军事上)与美国发展关系——就越南的情况而言,是从俄罗斯采购潜艇。
这里面存在一个难题。只有当中国的邻国依然相信美国将长期驻留该地区的时候,这种平衡战略才会起作用;然而,美国政府将其意图阐述得越有说服力,日本等盟国就越有可能假定自己在对抗中国时拥有美方的无限支持。美国对安倍晋三强硬的民族主义已明显感到不安。反过来,中国对日本采取的行为既是在刻意试探日本的决心,也是在刻意试探美国的决心。
其结果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平衡,很容易因误判而打破。今后几十年,美国仍有足够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在亚洲保持一支常驻力量。如果考虑退出,则会危及太多的战略利益。中国则在发展军力,以求能够设定其所在地区的规则。习近平甚至提出,太平洋有足够空间容纳中美两个大国。
管理这种局面没有什么神奇的办法。美国如果离开亚洲,将会引发混乱、恶化局势;如果留在该地区,则会引起中国的强烈不满。因此,美国在该地区的存在就成为一项危险的使命:它既是一个关键的稳定之源,又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对抗之源。
欧洲人很清楚这会导致什么后果。英国曾为遏制德国的崛起而扮演过海上平衡力量的角色。英德对峙局面的打破演变为1914-18年导致无数人丧生的战争,明年我们就将迎来那场战争的百年纪念。它显然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