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的欲望--- 世界排名第31位军队及其国家意图

　　编者按

　　作为近30年来最引人关注的一次南海对峙主要参与者，菲律宾武装部队及其高层将领近来屡屡以强硬姿态出现。其中的一支---菲律宾海岸警卫队还直接攻击了中国台湾的渔船，并造成一人死亡。菲律宾的军事力量，其实力以及发展，是南海纠纷中既引人关注又令人颇感陌生的问题。而对于这个岛国，中国民众所知寥寥，不外乎马科斯独裁、阿基诺夫人以及“菲佣”。

　　必须说明，军事实力的对比从来不是南海纠纷的核心。正如本组报道所揭示的，在这支排名全球前30之外的军队背后，外部大国的阴影才是南海冲突持续无法缓解的根本原因。菲律宾军事力量的变化与策略，深刻而直接地反映了这一地缘政治博弈的现状。

　　菲律宾军队想什么

　　“如果菲律宾买到F16，也许可以悬挂‘鱼叉’反舰导弹。这种几千万美元的组合是对垒军舰最有效、最经济的选择。即便只有一枚能射中一艘大型军舰，也会是菲律宾军队历史上空前的也可能是绝后的战果”

　　对于《瞭望东方周刊》的问题---购买“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航空母舰对提升菲律宾海军实力有多大帮助？美国亚洲安全研究中心研究员、《东盟及其防务》作者D-艾伦的回答简直就是一张购物清单。

　　“它还要购买10架AV8垂直起降战斗机、10架直升机，至少两艘驱逐舰，要有区域防空能力。两艘护卫舰、一艘补给舰，另外最好还有一艘潜艇。”他说，当然还需要对“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进行改造，至少在它仅有的4部近防火炮之外，装备近程防空导弹。

　　除非在南海获得更多油气资源，“不然菲律宾甚至买不起足够的二手AV8和装备它的精确制导炸弹。”艾伦解释说，2011年起的3年中，菲律宾平均每年军费预算创纪录地达到2亿美元，相当于两至三架这种美军现役战机及其武器、维护费用。

　　这些军费预算，四分之三来自菲律宾马兰帕亚油气田的税收。“只要菲律宾再获得一个这样规模的气田，它的军队现代化进程就会加快几乎一倍。”艾伦说。

　　根据世界知名军事网站GFP的排名，菲律宾军事力量在全世界位居第31名。在其他一些评价系统中，菲律宾的军力或升至20多位，或降至40名开外，与东北亚的诸亚洲军事大国相比都存在十几位的差距。

　　以南海纠纷为借口，1946年独立以来一直依靠外国军事保护的菲律宾，正谋求建立“最低限度、可信的防御能力”。

　　但“外部援助仍然是菲律宾军队现代化的唯一途径”。曾在菲律宾苏比克湾美军基地服役的美国国际军备及防务网站副主编理查德。柯克对《瞭望东方周刊》说，即使如此，这种援助并不具备实际意义，“更多体现一种让中国感受的姿态。”

　　军费开支费尽周折

　　菲律宾曾经依靠美国提供军事保护。

　　1951年，菲律宾与美国签署《共同防御条约》，加入冷战一方营垒。随着冷战落幕，1992年美国结束了在菲律宾的庞大军事存在，并关闭了作为其东南亚军事阵地支撑点的苏比克湾海军基地和克拉克空军基地。

　　从此之后，两国的军事关系几乎是空白。由于菲律宾军费的三分之二来自美军租用其军事基地的租金，美军撤退后菲律宾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建立军队，来应对“新人民军”、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等叛军。

　　流传在菲律宾政界的一个说法是：“我们的空军只有空气没有军队，我们的海岸警卫队只有海岸没有警卫。”

　　上世纪90年代中期，当菲律宾宣称中国“占领”美济礁时，同时筹备启动了为期15年投资超过128亿美元的军事现代化建设。

　　1996年底，菲律宾国会通过了第一阶段超过10亿美元的军队现代化预算，其资金主要通过出售军队土地筹措。

　　然而，在这项建设真正开始实施的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第一阶段拨款的近80亿菲律宾比索，从3亿多美元贬值到不足2亿美元。同时地产业也遭受严重挫折，土地价格一落千丈。

　　“亚洲金融危机打破了菲律宾第一次真正的军事发展计划，每晚一天向外国军工商拨款，菲律宾军队就失去一架新型战车。事实上，这些计划早在80年代就制定出来，一直到美军撤退才觉得有必要实施。”柯克在回复本刊的电子邮件采访时说，在此背景下，菲律宾再次开始谋求外部军事保护。

　　到1999年菲律宾打算重新启动军备计划的时候，引进美国援助成为首要选择。菲美达成《访问部队协定》，为美国在菲律宾的军事存在提供了基础。

　　除了举行5000多人参加的联合军事演习，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承诺为菲律宾提供1亿美元军事援助。同时，美国向菲律宾提供了包括1艘岸防炮艇在内的旧装备。

　　“总统阿基诺三世推进军队现代化的因素，首先是内部叛乱在美国反恐支援下被镇压，现在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人数减少了一半以上，‘新人民军’减少了五分之四，菲律宾可以把精力和财力转移到海空军建设上来。”艾伦说。

　　阿基诺三世竞选时提出的国防建设计划是：将菲律宾军费从GDP的1%提高到2%，重点从平定国内叛乱转移到领土防御和救灾的现代化。

　　2010年7月至2011年1月，在阿基诺三世执政的最初几个月里，菲律宾在武装部队现代化上投入的资金接近4亿美元。而在之前的15年中，军费总额不过8亿美元左右。

　　2012年12月，菲律宾修订武装部队现代化法案，为5年内的国防采购拨款18亿美元。

　　这样，除了外部援助，菲律宾自己也要提供更多的经济支持。2012年春天，阿基诺三世访问华盛顿时曾表示，希望购买12架二手F16战斗机。

　　在整个空军现代化计划中，菲律宾期望用超过16亿美元购买大约50架各种类型的军用飞机。

　　同时，自2011年起，菲律宾陆续购买了3艘美国海岸防卫队退役的“汉密尔顿”级护卫舰。为此，它将支付约4200万美元的转让和培训费，而美国则节约了3000万美元的退役军舰处理费用。

　　2012年，菲律宾决定向日本自卫队和海上保安厅出租港口，从而获得每年约1亿美元租金，再从日本购买舰船。

　　“经济增长对于菲律宾国防建设的贡献几乎可以忽略。”艾伦认为，即使菲律宾像中国一样保持10%左右的经济增速，军费增长也很难满足每年上亿美元的增幅，“重新向外国开放军港和军事基地是一种选择，但会遭到国内的强烈反对。看起来，争夺能源是唯一可行之道，但必须面对中国。这是菲律宾军费增长中的逻辑矛盾。”

　　海军陆战队全球占比最高

　　在艾伦看来，即使以目前的发展速度，10年之后菲律宾还是无法为“阿斯图里亚斯亲王” 号航空母舰提供足够的周边配置。

　　在引进排水量为3200吨的“汉密尔顿”级护卫舰之前，菲律宾海军最大的军舰是1600吨级的“拉贾胡马邦号”，这是美国海军的一艘反潜驱逐护卫舰，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服役。

　　1978年菲律宾从美国海军免费获得了“拉贾胡马邦”号，并在韩国大修。“可由于缺乏足够的维护和仪器，它在90年代就丧失了反潜能力，现在用作巡逻护卫舰。”柯克说。

　　缺乏仪器补充的原因是，已经没有美国工厂生产“拉贾胡马邦”号所使用的雷达。

　　菲律宾最好的军舰还包括：1997年从英国购买的3艘二手“孔雀”级巡防艇，这种排水量760吨的舰只和“拉贾胡马邦号”一样使用76毫米口径舰炮。

　　另外就是参加过二战的“黎刹”级护卫舰，还有南越政府倒台后在1975年转让给菲律宾的“米格尔” 级巡逻舰。

　　被菲律宾海军称为护卫舰、巡防舰的这些舰艇，在军事研究员眼中只能算是大型炮舰。

　　“除了吨位，所有这些军舰都不具备导弹发射能力，也就是说必须面对面攻击敌人。如果菲律宾真的拥有‘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一架第三代战斗机在十几公里外发射的导弹就可以击沉它，更不要说从大陆和岛屿上发射的地对舰导弹。”柯克认为。

　　这艘原属于西班牙海军的航空母舰，也是现代海军史上的一个“特例”。

　　它在1979年开始建设，几经调整于1988年完成。排水量只有1.7 万吨，所以飞行甲板仅175.3米长，为此又在跑道末端加装一段滑跃起飞甲板。

　　上世纪90年代，西班牙造船厂以“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为基础，建造了号称“世界最小航母”的“差克里。纳吕贝特”号航空母舰，这艘排水量1.1万吨的军舰是专门为泰国订制的，采用了大量民用设计和材料。

　　即使“汉密尔顿”级也没有装备反舰和防空导弹，这种美国海岸警卫队现役最大的巡逻船只，主要任务是在美国专属经济区内巡逻、维权执法并执行搜索和救援任务。

　　根据菲律宾方面的信息，所有“汉密尔顿”级的采购经费都将来自海上油气田收入。

　　事实上，菲律宾海军最有名的还是海军陆战队。在2.4万海军中，陆战队占45%左右，几乎是全球比例最高的。在菲美联合演习中露脸的，也多是海军陆战队。

　　这些部队编成10个营，其中最精锐的名为“巴拉望特遣队”。它是一支快速反应部队，通常被认为驻扎在菲律宾西南、拥有众多岛屿的巴拉望省。

　　但是，菲律宾却缺乏足够的兵力投送舰艇。所以根据新的海军装备计划，菲律宾正在订购万吨级的两栖登陆舰。

　　不过，“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拥有反舰导弹发射能力，可以对敌舰进行超视距攻击。

　　“如果明智的话，菲律宾海军应该把这些钱用来购买战斗机，或者像他们所计划的购买潜艇。这样一旦南海爆发战事，就可以像马岛战争中的阿根廷，使用战斗机以偷袭战术在低空突击，发射导弹击沉英国护卫舰。”艾伦认为，菲律宾不可能用大型军舰与亚洲先进的军事强国对峙。

　　“如果菲律宾买到F16，也许可以悬挂‘鱼叉’反舰导弹。这种几千万美元的组合是对垒军舰最有效、最经济的选择。即便仅有一枚导弹能射中一艘大型军舰，也会是菲律宾军队历史上空前的也可能是绝后的战果。”柯克说。

　　关于野马战斗机的笑话

　　菲律宾军队的确对拥有F16寄予厚望。关于菲军的另一个有名的笑话是，当菲律宾决定在南海显示自己的强硬态度时，就派出了10架“野马”战斗机。

　　这种螺旋桨战斗机确实是二战中最有名的战斗机，曾有9架参与了中国在1949年10月举行的开国大典。目前菲律宾空军可能还拥有20架可以起飞的这类飞机。

　　菲律宾空军目前最有名的战例，是使用F5战斗机在平叛行动中击毁一架T28教练攻击机。后者在1989年针对阿基诺夫人的未遂政变中被劫持。

　　菲律宾拥有不到10架早期型号的F5，这种战斗机和中国的歼7大体相当，但它们可能在2005年就已经到达退役年限。

　　菲律宾空军的主力是130运输机、MD500直升机这样的输送飞机，以方便向密林中投放部队进行平叛。它们分布在三处主要的空军基地中，海军也有三处大的基地。

　　“菲律宾显然缺乏现代战机、防空导弹、远程防空雷达这些可靠的武器。”柯克说，虽然F5的后续型号可以使用精确制导炸弹，但菲律宾现有的型号可能根本无法实现这一要求，或者改造费用还不如另行购买一架二手战机。

　　另外，菲律宾可能已将一些比较先进的教练机作了改装，使其能发射空空导弹。

　　菲律宾陆军的轻武器比较先进，大约与美军处于同一水平。在总数约11万人的正式军队中，陆战力量有6万人。

　　一般认为，菲律宾陆军最好的重武器是155毫米火炮，也有大约数百辆70年代及以前水平的轻型战车和火炮。这种选择倒是无可厚非，因为菲律宾的地理环境没有很大空间使用重型坦克。

　　就整体实力来说，艾伦认为菲律宾的武装力量在东盟国家中仍处于劣势。

　　柯克则提出，就军人素质而言，菲律宾军队也很难满足先进装备的需求，“我们从来不认为，单凭外界援助就可以很快提升这个国家的军力。当然，由于战争的偶然性，也许一架战机就可以成功击沉一艘军舰，但只要对手想要彻底胜利，菲律宾军队就很难招架。就军事研究而言，菲律宾军队目前实力如何并不那么重要，菲律宾军队的发展及其折射的中国在南海的态度才是重点。”

　　军人与政治的错综关系

　　与一些东南亚国家一样，军队与政府的关系也可能成为菲律宾军队现代化过程中的阻碍。

　　虽然距2006年最后一次发生政变已过去5年，但菲律宾仍是南亚地区军事政变频繁的国家。上次针对总统阿罗约的政变，是1986年以来发生在菲律宾的第12次军事政变。

　　2012年初，阿基诺三世在总统防卫小组成立26周年的庆典上还提到，有穿着军服的人“总想恢复旧制度，长期非法敛财。因为他们知道我不会容忍，想把我赶下台，这样就不会有人起诉他们”。

　　阿基诺三世执政以来，军队反腐一直是其执政计划中的重要部分，有3名退役的武装部队总参谋长都涉及贪污腐败问题。

　　2011年2月，其中一人---菲律宾前国防部长和原武装部队总参谋长安赫洛。雷耶斯自杀。他还曾出任环境部长、内政部长和能源部长等职务。

　　前武装部队审计官乔治。拉布萨在与检察长达成免责协议后，曾指认雷耶斯在2001年退役时收取约合110万美元的贿赂。

　　这些钱本来要用作维和士兵报酬等开支，最终成为高级将领的“退役金”。 自杀这天，雷耶斯本来应该前往国会众议院接受问询。

　　然而，几天后菲律宾军方为雷耶斯举行了盛大军葬，并燃放21响礼炮、安排直升机从空中抛撒花瓣。

　　现任武装部队总参谋长等军方高层以及前总统阿罗约、马尼拉市长等政要都出席了葬礼。最终，阿基诺三世也前往吊唁。

　　菲律宾军队的腐败问题，与菲律宾国内政治以及曾经持续数十年的军事管制有很大关系。

　　菲律宾国会的大部分议员来自134个家族，其中包括阿基诺、加西亚、拉莫斯、洛佩兹四大家族。在2007年选举中，265名当选议员中的160名来自“权贵家族”。

　　家族势力维持实力的基础就是金钱和武器，菲律宾的地方选举因此被称为“3G”选举，即Gun(枪)、Goon(暴徒)和Gold(黄金)。

　　恢复民主制度后，菲律宾总统中只有埃斯特拉达不是“权贵家族”成员，但他受到洛佩斯家族的支持。作为回报，埃斯特拉达将水电、公路和广播等产业的政府特许专营权交付洛佩斯家族。阿基诺三世的母亲阿基诺夫人也受到相应指控。

　　曾经统治国家的军队是政坛上最具实力的力量，权贵家族纷纷与军队实力派结盟。“大量军费可能最终会像撒进渔网中的沙子一样无影无踪。”柯克说，更为重要的是，如果军队对国家政治生活的干预加大，一些政治家也许会要求削减军费进行抗衡。

　　“事实上，我们还不知道菲律宾以南海问题为借口增加军费开支，在多大程度上是军队及其盟友操纵的，但这确实是取悦军人的一个有效办法。”他回顾说，90年代后期埃斯特拉达总统对军队反贪的结果之一，就是将近80亿比索的军队第一阶段扶持预算减少了将近一半，但阿基诺三世却加大了军费开支。

　　艾伦则认为，对内，菲律宾执政者需要通过增加军费开支获得军队支持；对外，则需要通过购买军备---无论先进还是落后，来向其他大国显示自己对抗中国的决心，“他自己可能也非常了解，菲律宾根本无法独立对抗中国。”(《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山旭、特约撰稿萧遥| 北京、波士顿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