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刘珪（左三）与战士们训练归来。舒 威摄

“怕你们连长吗？”记者采访一连官兵，战士们实话实说：“怕！”

　　一次，记者采访时抽烟，随手递给一名战士一支，这名战士马上说：“我们连长说，他最讨厌我们抽烟！”记者大窘，悄悄把香烟摁灭。

　　刘珪把兵管成这样，在战士眼中却不是“冷血动物”，战士们记得很多他说过的话，更理解这些话里蕴含的情。

　　他批评战士最重的一句话——

　　“你打得这么差，打仗我只能为你挡子弹了”

　　一次重装越野前，刘珪逐个把战士们的背囊拎起来掂，突然脸色一沉，“把炊事班的秤抬过来！”

　　“第一列，背囊上秤！”刘珪下令。战士姜鸿伟把背囊往秤上一放，24.8公斤。刘珪立即让他回去加重量：“25公斤，一点也不能少！”

　　训练结束后，姜鸿伟趁其不注意，偷偷把刘珪的背囊往秤上一放，28公斤！从那以后，战士们的背囊再也没有缺斤短两。

　　又一次越野考核，队伍刚要出发，又被刘珪叫停：“全部回去，换作战靴！”考核结束，向来“领跑”的一连成绩不佳，大家颇有怨气：“要是穿迷彩胶鞋，保证拿第一。”刘珪却说：“打仗穿什么，训练就穿什么。”

　　连队组织游泳训练，刘珪拿着一根竹竿，不救人，只“赶”人——看到扶壁或踩底的战士，挥起竹竿就“赶”。老兵习惯了，新兵不理解。刘珪反问：“到了大海里，扶什么、踩什么？”

　　说起刘珪常讲的话，战士们如数家珍——

　　“连长总是说，狙击手击发后要间隔10秒，这样既便于隐藏自己，又可让枪管冷却下来，提高射击精度”“连长总是说，子弹袋、背囊上外露的背带用胶布缠住，可以避免挂到树枝留下行动痕迹”“连长总是说，手枪、指北针全部用保险带系在身上，在山岳丛林中就不会丢失……”

　　听到这里，记者似乎明白了：“哦，细节决定成败。”战士们却说：“错，我们连长说，对于特种兵来说，细节决定生死！”

　　说起刘珪批评战士最重的一句话，战士罗兰周记得：“一次，我射击没有打好，连长叹了口气说：你打得这么差，打仗我只能为你挡子弹了。”

　　“这句话像鞭子一样，抽得我浑身一激灵。”罗兰周瞪起眼说：“没说的，抓紧练啊！”

　　他最感动战士的一句话——

　　“打仗我带多少人出去，就一定带多少人回来”

　　一连荣誉室里，有一套血染的伞具。

　　“1998年5月12日，一连战士王士环在跳伞训练中壮烈牺牲。那年，他19岁，比我当时大一岁。”刘珪喃喃地说。记者扭头一看，他的眼圈红了。

　　刘珪，是一连第11任连长，却念念不忘这个从未谋面的兵。战士们都说，连长有句话最感人：“打仗我带多少人出去，就一定带多少人回来。”

　　一次，连队机降训练地点长满了齐胸高的杂草，第一个从机舱跳到地面的刘珪崴伤了右脚。他忍着伤痛，立在旋翼下，双手紧紧抓住绳索，让战士们踩着他的肩膀一个个安全跳到地面。

　　尽管这样，特种兵训练受伤也是防不胜防。2010年8月一次夜间搜索训练时，战士吴伟炜从高处摔下来，当即不省人事。手术之后，医生说：“能否挺得过去，要看今晚能不能醒。”

　　整个晚上，刘珪都紧紧握着吴伟炜的手，不停地跟他说话。1小时、2小时……吴伟炜还是不见动静。眼看天快要亮了，刘珪发疯了一样对着吴伟炜一遍一遍地喊叫：“吴伟炜，不许再睡了，我命令你醒来！立刻醒过来！”

　　奇迹发生了。吴伟炜双眼睁开了！

　　医生们百思不解：“刘连长，你的兵真神啊，命令他醒过来就真的醒过来了！”刘珪抹一把泪，重重地说：“这是一个服从命令的好兵！”

　　连长这样爱兵，战士怎会无动于衷？2010年，旅里一名战士训练时摔伤，手术急需输大量O型血。医院血库告急，通知旅里马上派人献血。

　　“我是O型血，先抽我的。”来到医院，刘珪第一个挽起袖子。护士正要将针头扎进他的血管，不知谁喊了一句：“不许抽连长的血！”战士们强行将刘珪赶到后头，争先恐后地冲着护士伸出了胳膊。

　　这一幕，感动了采血的护士：“没有见过对连长这么好的兵！”

　　他最富有哲理的一句话——

　　“记住，打仗的时候，战友就是你的后背”

　　刘珪带兵严，但他的兵明显比其他连队调皮一些。一次，记者看他们训练后坐在榕树下休息，就怂恿一名战士跟刘珪PK掰手腕。

　　这名战士翻翻眼皮，不屑地说：“算了吧，他掰不过我！”刘珪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还真掰不过他！”顿时，战士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说到对刘珪的印象，战士们用的大多是比喻，而且有褒有“贬”——

　　“连长像蚯蚓，有钻劲”“连长像老黄牛，勤劳肯干”“连长像一匹饿狼，训练很凶”“连长像蚂蟥，粘上谁谁倒霉”“连长像鸳鸯，对我们不离不弃”“连长是台榨油机，不把我们最后一点能量榨出来不罢休”……

　　一名战士还告诉我们：“连长说，看到我们训练，他像小狗一样会流口水！”这是怎么回事？记者追问刘珪，他笑了：“确有其事。这大概是条件反射吧，越野长跑容易口干舌燥，看到别人跑，就会流口水。”

　　品味这些话，记者觉得，如果说战士跟刘珪“没大没小”，显然言重了。如果仅仅说刘珪与战士关系和谐，又好像说轻了。一连战士的这种“调皮”，在告诉我们什么信息呢？

　　“部队训练枪口严禁对人，为什么我们训练敢互相开枪往头顶的靶子打？”说来道去，一连战士公认刘珪一句话最富有哲理：“穿上军装就亲如兄弟，拿起钢枪就生死相依。战友的亲密无间是感情，更是信任。记住，打仗的时候，战友就是你的后背。”

　　他最深情的话没用嘴来说——

　　“嫂子来队，连长用子弹给嫂子打出一颗心”

　　说起刘珪的“话少”，他的妻子陈娟有例为证：“一次我俩坐长途车，我讲了一路的话，他就讲了3个字：哼、哈、嗯。这个人，就像庙里的木鱼，敲一下响一下，不敲不响。”

　　可有一次，陈娟却被刘珪“无言的倾诉”震撼了、感动了。

　　那天，陈娟赶到部队为刘珪过生日。晚上，陈娟突然被一阵大叫惊醒，原来刘珪在说梦话：“注意隐蔽！注意掩护！”

　　“哎，咱俩结婚纪念日快到了，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陈娟推醒了刘珪。“别闹了，明天还训练呢！”刘珪一句话，差点把陈娟气哭！

　　第二天，连队如期进行手枪实弹射击训练。举枪、瞄准、击发，枪口对准靶纸，刘珪打出一发发子弹。

　　“验靶！”靶子立在面前，大家傻眼了：平常百发百中的连长今天一个10环都没打着，竟然还有3个5环。

　　刘珪呵呵一乐，用红笔把8个弹孔连起来。原来，他用子弹在靶纸上打了一颗左右对称的“心”。

　　“给，媳妇，这是送你的结婚纪念日礼物！”那天，刘珪将“红心靶纸”递到陈娟面前，陈娟顿时泪眼婆娑……

　　“嫂子来队，连长用子弹给嫂子打出一颗心！”刘珪用钢枪打出来的浪漫，感染了一连的战士们。记者翻看他们创作的“士兵格言”，深受触动——

　　班长龚拥政写的是：“钢枪抵近战争，双肩托起和平。”

　　战士王勇写的是：“生，生命中有硝烟在摇曳；死，灵魂中有马蹄在回响……”

　　上图：刘珪（左三）与战士们训练归来。舒 威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