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作战情况

联军在阿富汗推翻塔利班政权的行动开始于2001年末，就在911恐怖袭击（纽约和五角大楼）一个月之后。由于阿富汗地处偏远，美军指挥官选择与国内反塔利班武装领导人合作，将他们作为推翻塔利班政权的主要力量。为了支持这些民兵组织行动，美国为他们加强了一些陆军特种部队，为民兵指挥官提供意见和建议，协调联军空中力量，支援打击塔利班的行动。

这些被派往阿富汗的部队，其正式名称为美国陆军特种部队A（阿尔法）作战分队(ODA)，专门训练其与外国军队协同作战。每个小队都由12人组成，2名军官和10名士官。每个士兵在小队作战中都有其特殊的地位和作用，并且在他的职业技能上受过良好的训练。为了获得特种部队成员的资格，一名士兵必须不仅要身体强壮而且能胜任他的武器和装备，他还必须具有高度的智慧和适应能力。人们期望ODA（美国陆军特种部队A作战分队）能与外国士兵生活在一起，适应他们的文化习俗，并与他们建立紧密的联系。特种部队士兵通常独立作战，他们必须能够根据从伙伴那里收集到的信息而迅速定下正确的决心。在2001年秋天进入阿富汗的ODA（美国陆军特种部队A作战分队）被期望完成上面所述的这些事情。最重要的是，他们与阿富汗民兵领导人合作具有最大化的自主权，以获得联盟的最终目标——推翻塔利班政权。

2001年11月14日，ODA（美国陆军特种部队A作战分队）第 574小队和来自美国空军以及其他美国组织的人员抵达阿富汗南部，与阿富汗政治领导人哈米德·卡尔扎伊和他小规模的反塔利班民兵组织进行联系。虽然他和绝大多数塔利班武装一样是普什图族人，但卡尔扎伊希望在阿富汗南部领导与塔利班进行武装战斗。该小组的任务是“渗透到奥鲁兹甘省，与哈米德·卡尔扎伊和他的普什图战士建立联系，并向他的部队提供建议和协助，以便动摇和消灭那里的塔利班政权。”

 在他到达的时候，阿富汗民主共和国军队的领导人杰森•阿梅林上尉与卡尔扎伊坐下来建立了关系，并掌握了卡尔扎伊所了解的情况。一个月前，阿梅林在巴基斯坦短暂会晤了卡尔扎伊，当时他还与美国高级指挥官进行了初步讨论，讨论他们如何与普什图领导人合作打击塔利班。现在他们都在阿富汗，卡尔扎伊告诉美国官员，赢得坎大哈和乌鲁兹甘省作战行动的关键是占领位于坎大哈市以北75英里处的塔林科特镇。哈米德•卡尔扎伊(Hamid Karzai)将塔林科特(Tarin Kowt)描述为塔利班活动的核心，而塔利班所有主要领导人都有家人在塔林科特(Tarin Kowt)附近居住。毛拉·奥马尔来自Rawod，就在塔林科特（Tarin Kowt）的西边。因此，夺取塔林·科科特会打击塔利班的士气。此外，卡尔扎伊认为，如果拿下塔林科特，基本普什图族的所有村民都将与他共同战斗。

 阿富汗南部武装力量和第574小队/卡尔扎伊武装

随后，阿梅林召集了他的团队，拿起地图制定了一个计划，以做好将塔林科特打下来的准备。那项计划相当于一场围攻。卡尔扎伊的部队和他们的特种部队顾问将封锁通往该镇的山口。卡尔扎伊曾认为，一旦实现这一目标，该镇就会投降。此外，他通知阿梅林上尉，声称在塔林科特中已经有了倾向于投降我方的战士，如果有必要，他们将煽动起义。由于兵力太少,只有他的特种分队官兵和150名卡尔扎伊的阿富汗士兵,阿梅林告诉卡尔扎伊,他们将不得不建立一个规模更大的武装力量,但这需要时间并且阿梅林计划在城镇被夺取之前进行长时间的训练。他们在塔林科特西南30英里处的一个小村庄停了下来，第574特种作战小队开始安排运送更多的武器和弹药。数以百计的人员来到这里尝试获取武器，但大多数人只对保护自己的家园和村庄感兴趣。随着招募工作刚刚开始，11月16日传来的消息，震惊了阿梅林和他的士兵。塔林科特的主要领导人奋起反抗塔利班统治者，杀死了他和他的保镖，并夺取了该镇的控制权。他们希望得到卡尔扎伊和美国人的帮助，因为他们预计塔利班会迅速采取行动，强力恢复对该镇的控制。

起义的消息使美国人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他们进入塔林科特，特别是在塔利班发动反击之后，因为卡尔扎伊的军队规模太小，而不足以保卫这个城镇。值得怀疑的是，在短时间内，他们是否会遭到袭击，并是否有足够可靠和有能力的志愿者被招募。尽管如此，阿梅林知道他拥有美国空军这个王牌。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但阿梅林和第574特种作战小队决定支持卡尔扎伊的决心，即他们立即前往塔林，并利用这一军事和政治上的机会迅速夺得该镇的控制权。

特种作战小队和他们的阿富汗伙伴们聚集在一堆混杂的卡车和其他车辆上沿着通往小镇的山路颠簸前行，这些车辆都是由村里的长老提供的。在途中，卡尔扎伊担心塔林科特的居民可能会对美国士兵陪同他的军队前往该镇感到愤怒。当镇上的人热烈欢迎士兵的时候，他的担心很快平息了。

这一次，卡尔扎伊立即与领导起义的镇领导会面，并将军事事宜交给了第574特战小队。他一直忙于与该地区的其他普什图领导人联系，不断招募战斗人员和支持者，并削弱塔利班在这一地区的统治。该地区的许多领导人都前来与卡尔扎伊谈话，并提供有关该城镇附近基地组织和塔利班分子的信息。他还发现，该地区的许多穆斯林神职人员都支持他的行动。那天晚上早些时候，线人给他带来了他一直担心的消息，大量的塔利班武装正在前往塔林科特的路上。

卡尔扎伊迅速要求阿梅林和他的当地支持者见面，以便他们（当地支持者）解释说明当前的情况。阿富汗领导人实事求是地汇报了数百名塔利班士兵正向这里赶来。

他们正在接近这个城镇，而在卡车上的大量敌军可能会在第二天某个时候到达。阿梅林记得，我花了一秒钟消化这个消息。这时，我说:“嗯，很高兴见到你们。”我认为我们现在需要组织武装力量，尽我们所能保卫这个城镇。特种部队的队长试图阐述自己的想法，这样他就可以开始准备反击这一威胁。然而，他的阿富汗东道主却听不进去。因为这是斋月的第一天，他们坚持要他留下来，喝茶，吃饭，聊天。由于他不能让他的东道主感到尴尬，阿梅林只好停留了足够长的时间来满足他们的要求，结束后就迅速离开了，并要求卡尔扎伊把他能找到的每一个战斗力量都尽快送到特种作战分队指挥部。

 回到营地，阿梅林把他的小队聚到一起，告诉他们塔利班部队即将到来的消息，“他们来自坎大哈。”我们知道这是一个大车队。然后上尉下达了一系列命令。他的通讯员开始联系该小组的上级指挥部，告诉他们即将发生的袭击。该小队的空军现役终端进攻控制器(ETAC)通过这些渠道通报了警告指令，让空军和海军知道在塔林科特需要他们的快速支援。阿梅林的小队工作到深夜，以武装所有新招募的阿富汗武装人员，并制定了一个计划来防守这个城镇。

11月17日午夜过后，在收到的一份报告中称，联军飞机发现了一支车队向北驶向塔林科特，阿梅林命令飞机投掷炸弹，他认为这是塔利班袭击力量的主力。然后，他带着他的特战小队和30名阿富汗战士到达了通往南部的主要道路。他发现了一个大约8英里外的高地，从那里可以观察到通向坎大哈的一条道路，这条路穿过一个宽谷的南端。阿梅林建立了他所说的俯瞰观察点。塔利班的车队将从另一边的隘口进入塔林。在整个山谷中观察到的良好视野将使特战小队和卡尔扎伊的人在敌人到达塔林科特郊区之前有机会利用近距离空中支援和其他武器消灭敌军。 

塔林科特/俯瞰观察点

那天清晨，阿梅林和他的团队突然看到数十辆塔利班车辆从山口中出来，在山谷的地面上向北蔓延。阿梅林告诉他的战斗控制员开始引入近距离空中支援。使用激光指示器，该团队的ETAC（现役终端进攻控制器）将第一枚炸弹定位到塔利班的队形之中，摧毁了领头的车辆。情况的发展看起来像第 574小队将要打败塔利班武装。

接着，一件令人费解的事件发生了，一名美国人描述说，“胜利女神正在从我们手中夺走胜利。”卡尔扎伊的士兵开始惊慌失措。这些民兵缺乏训练，当他们意识到战斗不顺利时，他们表现得很明显，他们认为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撤退到塔林科特。更糟糕的是，没有卡尔扎伊或任何其他任何说英语的人在观察点，第574小队的人无法与惊慌失措的阿富汗人交流。阿富汗人跳上了车辆，但及时被第574小队的成员阻止了，小队成员站在车辆前面让他们停下来。如果卡车离开了，美国人就没有办法回到塔林科特。574小队的士兵不情愿地跳上卡车，带着他们的“郁闷”回到镇上。

随着塔利班车队继续向该镇前进，第574小队和卡尔扎伊必须扭转局势。在塔林科特，小队会见了卡尔扎伊，经过迅速协商后，574小队又一次快速地向城镇南部进发，建立了另一个观察哨，以便他们使用近距离空中支援。他们发现了一个离小镇更近的新地点，而且，阿梅林的小队开始对接近的敌军召唤空袭。与此同时，阿富汗武装人员开始出现在特战小队的阵地，帮助保卫这个城镇。

随着反击塔利班武装行动的发展，第574小队遇到了一个新的并完全意想不到的问题，来自塔林科特的平民开始前来观看这场战斗。小队没有预料到必须处理这种情况。上尉阿梅林称这是一种“马戏气氛”，阿富汗的孩子们试图翻查他们的装备，而年长的平民则在防御阵地周围游荡。一名574小队的成员请求一个会讲英语的阿富汗人至少把孩子们送回塔林科特，因为这是一种危险的情况。幸运的是，随着对塔利班车队袭击速度的加快，没有一个平民受伤。

一开始，将领头的卡车当做主要攻击目标是为了减慢车队的速度。当这些车辆被摧毁的时候，联军飞机开始打击后面的车辆。当他们用完炸弹时，几名飞行员开始对塔利班车辆进行扫射。当敌人的车队接近他们的阵地时，第574小队的人看到飞机最终阻止了敌人的进攻势头，人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08时00分之后的某个时候，特战小队的防守阵地受到了突然袭击。塔利班的两辆卡车找到了另一条通往塔林科特的路线。美国军队开始听到他们侧翼轻武器的开火声，这表明敌人已经接近了。不断增加的枪声使美国人认为也许战斗还没有胜利。他不知道的是，一些村民已经转移到了受威胁的地区，击退了塔利班的攻击者。这一行动实际上标志着战斗的结束。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当塔利班试图返回坎大哈的时候，车队再次遭到了攻击。

在战斗之前和战斗期间，卡尔扎伊对他的阿富汗同胞们的看法感到担忧，他们认为美国士兵促成了塔利班对塔林科特的袭击。在袭击当天，当地的一位毛拉对卡尔扎伊进行了访问。卡尔扎伊担心，代其他人说话的毛拉会告诉他，塔利班袭击了这个城镇，因为有美国人在塔林科特，而卡尔扎伊和他的支持者必须离开。如果这一声明被传达，卡尔扎伊确信该地区的其他人将会反对他从塔利班手中解放阿富汗南部的努力。当毛拉对他说:“如果美国人不在这里，我们就会被杀了。”这一声明表明，军事胜利也已成为政治上的成功。

574小队和哈米德·卡尔扎伊的武装，在联军空中支援的帮助下，战胜了塔林科特的塔利班。美国驻阿富汗高级特别行动官员约翰•穆赫兰上校(COL . John Mulholland)后来认为，在塔林科特(Tarin Kowt)的混合行动对联军在阿富汗南部的努力很“关键”。此外，穆赫兰认为，塔利班认识到卡尔扎伊的存在对他们在该地区合法性构成的潜在威胁，并试图摧毁卡尔扎伊及其支持者。根据穆赫兰的说法，当那次袭击失败后，塔利班对他们在南方的控制感到非常担忧。

这一观点似乎是由哈米德•卡尔扎伊(Hamid Karzai)在为他的事业而争取其他普什图人支持的过程中所获得的成功来证实的。上尉阿梅林不仅亲眼目睹了塔利班势力的毁灭，他还看到了其他普什图人对卡尔扎伊的反应。他意识到胜利在心理和政治上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及其对敌人的震撼。卡尔扎伊孜孜不倦地争取在塔林科特地区和其他地方获得政治支持，这使得 574小队未来的任务变得不那么困难。阿梅林解释说，这种支持使得他们与该地区普什图人之间的关系转化为融洽和信任，使他和他的团队能够预想下一项解放坎大哈市的任务。

塔林科特战斗显然是一场由训练有素、思维敏捷的特种部队士兵与空中力量、当地伙伴共同参与的以及对上级指挥官意图的深刻理解而展开的战斗，这场战斗取得了重大胜利。这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说明一支训练有素的小部队如何运用非常规战争来取得最佳效果。  

二、延伸阅读：

埃里克·布雷姆，《唯一值得为之牺牲的是:11个绿色贝雷帽如何为新阿富汗而战》(2010年)

唐纳德·P·赖特(Donald P.Wright)等人，《另一种战争:美国军队的持久自由行动，2001年10月- 2005年9月》 (2010年)

查尔斯·H·布里斯科等人，《力量的选择:阿富汗的陆军特战部队》(2003)

三、战例评析  

任务式指挥的六大原则：

1.基于信任的有凝聚力的团队

2.创建共同的认知

3.提供清晰的指挥官意图

4.发挥自律的主动性

5.使用任务式命令

6.谨慎地接受风险

在塔林科特战斗中的任务式指挥战例分析：

1.基于信任的有凝聚力的团队。574小队是一个由经验丰富并训练有素的士兵组成的小部队。当9-11事件发生时，他们在哈萨克斯坦进行了训练，随后返回坎贝尔进行正规训练，并做好进入阿富汗与反塔利班武装合作的准备。每个成员都很了解他的团队并信任彼此。

2.创建共同的认知。574小队的上级司令部已经为阿富汗南部的作战方案确定了清晰的战斗构想。它的重点是赢得普什图人的支持，并最终控制乌鲁兹甘省和坎大哈市。阿梅林上尉明白这一点，并在2001年10月与哈米德·卡尔扎伊(Hamid Karzai)在巴基斯坦短暂会晤后，他更加确认了此次作战的构想。美国人清楚必须做什么，他们在阿富汗的伙伴是谁。在阿富汗南部的整个时间里，阿梅林和卡尔扎伊相互协商，互相保证他们的任务和共同的目标。

3.提供清晰的指挥官意图。该小组的任务是“渗透到乌鲁兹甘省，与哈米德•卡尔扎伊及其普什图武装人员建立联系，并向他的部队提供建议和协助，以扰乱和消灭那里的塔利班政权。”这一使命的阐述如此宽泛，以至于它与指挥官的意图相似，因为它强调的是“什么”而不是“如何”和“何时”。因此，它给行动留下了很大的空间。阿梅林上尉和他的团队将充分利用这一自由，因为政治和军事上的形势在他们周围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4.发挥自律的主动性。成功地夺取并守住塔林科特是第574小队的纪律行动。两个最好的例子是，一是阿梅林上尉对卡尔扎伊政治建议的依赖，即在前往坎大哈之前必须先夺取塔林科特，574小队则直接进入塔林科特，尽管人们担心塔利班会对美军/卡尔扎伊的小部队进行反击；二是阿梅林并没有从他的上级指挥部寻求这些行动的许可。相反，他在理解指挥官意图的情况下和拥有阿富汗伙伴卡尔扎伊的信任的条件下直接采取了行动。

5.使用任务式命令。如上所述，574小队的使命是“渗透到乌鲁兹甘省与哈米德·卡尔扎伊和他的普什图战士建立联系，并向他的部队提供建议和协助，以便扰乱并消灭那里的塔利班政权。”这句话强调的是“什么”和“结束”，而不是“如何”和“何时”。由于阿富汗南部的政治形势如此多变，阿梅林上尉被赋予了一份宽泛的命令，这使得他具有充分的自由，能够依据当时能找到的所有情报而独立做出决策。这使得他和他的团队在塔林科特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6.谨慎地接受风险。毫无疑问，阿梅林上尉在这一行动中做出的最危险的决定是，他只带着他的小队和一小群阿富汗民兵进入塔林科特以面对塔利班的反击。他以联军空中力量来对抗塔利班武装使行动降低了风险。事实上，这种近距离的空中支援击败了塔利班夺回塔林科特的进攻企图，确保联军在阿富汗南部的行动将继续下去。这一决定也有助于与卡尔扎伊建立关系，他确信这是基于他对政治形势的理解而采取的正确行动。在2001年的秋天，联军火力和阿富汗政治领导的结合被证明是阿富汗南部的一个成功的伙伴关系，就像它在那个国家的北部一样。

本文译自《16 Cases of Mission Command》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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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战例译注  中国陆军（ID：army81cn）

作者 | 张李明

刊期 | 20181139期

本期编审：钱晓虎

值班编辑：韩　 成　李　华    陈   曦

责任编辑：赵林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