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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族 | 库车小白杏,一颗一口蜜

王族 | 库车小白杏,一颗一口蜜
2018年12月10日 20:00 南部战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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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车小白杏,一颗一口蜜

文 | 王族   

有一个说法:库车小白杏,一颗一口蜜。

另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库车人即使待在石榴树下,依然会说是在杏园子里,可见库车人钟情小白杏,到了何种程度。

说起小白杏,熟悉的人往往只说两个字,一个是看,另一个是吃。小白杏到了成熟期,看上去晶黄、透亮和糯腻,便疑惑那不是简单的果实,而是吸足日月精华的极品,让人捏在手中不忍下口,总是一遍遍轻抚。至于吃,则是将小白杏掰开,取出果核,然后用手指轻捏,头稍仰丢入嘴里,轻轻咀嚼,便可尝出小白杏肉厚味浓,酸甜适口的美妙味道。小白杏的含糖量高,其蜜意和甜味,让食者一脸幸福。

小白杏在维吾尔语中称为“阿克其米西”,意为“白色蜂蜜”。库车在西域时是有名的龟兹,后来亦有屈支一名。《大唐西域记》中记载:“屈支国东西千余里,南北六百余里有葡萄、石榴、梨、李、桃、杏……”其时的龟兹人,家家门前有杏树,有“杏花龟兹”的美称。

库车的小白杏之所以好吃,是因为受到了雪水浇灌。有一次与朋友说起雪水的好处,他说天山是悬在天上的“水库”,其脚下的绿洲,无一不得其益处。单就小白杏而言,亦是最大的受益者。库车一带的水渠中,流淌的多是雪水,小白杏受其浇灌,味道甘甜,果肉脆爽,外人一吃连声惊讶,库车人真是有福,有这么甜的杏子可吃。库车人则见惯不惊,他们年年只吃本地小白杏,甜在心里,亦甜出了从容和高贵的气质,从不对外地的杏子指手画脚。

说到雪水的好处,康熙在《御制文》一书中曾写有一篇《哈密引雪水灌田》,说哈密二百多人受命南下居于杭州,康熙担心他们不能耐暑,后来他获知无一人生病,询问原因,才知道哈密之热比抗州还甚,哈密人每到盛夏便借雪水解暑,有那样的解炎经历,到了杭州便不在话下。    

每到六月,库车果园的杏树都挂满熟透的小白杏,但人们却不急于去摘,而是聚于杏树下仰望树上的小白杏,没有人走动,亦不出声。这是只有在库车才可见到的庄严时刻,亦是人们与小白杏之间的神圣仪式。原来,人们每年都要等到有一颗小白杏“啪嗒”一声掉下,才开始釆摘。如果没有一颗小白杏掉下,人们便纹丝不动,长久静候。

有一年,人们眼见一颗小白杏在枝头晃荡,但却不落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它,但是哪怕再急也拽不得,只能等它自己落下。那“啪嗒”落下的声音,是杏子顺应天地力量,对人类发出的号令。终于,一阵风刮来,那颗小白杏牵着众人目光落到地上,那园子的主人颇为庄重地将那颗小白杏捡起,当场吃掉。吃完后,他把杏核种在了果园中。他的这一举动亦有说法,第一颗小白杏的杏核,长出的杏树,会结出更甜的小白杏。

小白杏上市仅有一月左右,早了青涩难咽,晚了塌软发酸,所以在每年六月间,库车人每天都吃小白杏,尤其是餐后吃几颗小白杏,喝一碗罗布麻茶,成为人们多年不变的习惯。库车人为此总结出一句话,六月里,小白杏是黄的,人的嘴是甜的。

十余年前第一次在库车吃小白杏,见大的宛若鸡蛋,小的形似荔枝,每一颗都将白、黄、红三色融为一体,看上去颇为诱人。我挑一颗浅咬一小口,用舌尖轻轻一品,便满口汁液和甜味,咽下后觉得浓汁入肺腑,润五脏,令人满心欣喜。

园子主人正在树上摘小白杏,见有人来便跳了下来,把一篮子小白杏递了过来说,吃吧!这是最有名的阿克其米西,甜得很!

我们一行中有女士,他便说,女人吃了阿克其米西,能把一张脸都变甜,吸引得所有帅哥都围着你打转呢!

他的小白杏好吃,放入口中轻轻一咬,便满口汁液。朋友吃完一颗小白杏后,嘴一张吐出了杏核,园子主人手一伸接住杏核,笑着说杏核不要浪费,里面的杏仁也很好吃。他把那颗杏核放在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轻轻一敲,一粒杏仁便露了出来。他让我品尝,我一咬杏仁,口感清脆,有一股近似花生的味道,但又多了一分淡淡的甜醇。

南疆人喜欢的杏干水,亦出自小白杏。人们把小白杏洗干净,加以葡萄干、鹰枣、酸梅、山楂片、桃皮、冰糖等,放在锅中加水熬一小时,起锅冷却后,有清凉、略酸、微甜的口感。

以前做杏干水,须当天喝完,过夜就坏了,现在有了冰箱,可冷藏起来慢慢喝。

到了盛夏,人们又喝刨冰杏干汤,即把小白杏晒干,不切碎,连核放入锅里熬出汤汁,加以冬天贮藏的冰块,其凉爽之感让人忍不住叫好。刨冰杏干汤有消暑、解渴、降火、开胃、美容、祛腹胀、通便之效。

我十余年前在库车大巴扎上喝过一次刨冰杏干汤,当时天热,我一口气便喝了一杯。守摊的姑娘诧异地看着我,一问才知道喝刨冰杏干汤的同时,要搭配吃酸枣和光桃,那样才味正。我笑笑,只能期待下次按正统方法享用了。

小白杏也可用于做饭,南疆每年四五月间,人们把未熟的小白杏采回,放入汤饭中,美其名曰青杏子汤饭。青杏子汤饭是难得的季节性美食,浸入汤中的酸味,也就这几个月有,所以人们在这个季节便不用醋,只享受青杏子略酸的味道。

小白杏亦有趣事,有一年五月突降大雪,把满树杏子打得摇摇欲坠,人们担心其难以成熟,一年将没有收成。几日后雪霁,人们见杏子并未受损,便暗自希望其味道亦不要受影响。

挨到六月,第一颗掉下的小白杏仍然透亮,一尝仍然像以往一样绵甜清爽,馥郁细腻。人们于是便感谢那场大雪,说它和天山雪水一样对人有恩。

另有一人,某一日突然不说话了,问医吃药均不见效。一位老者听得院中的杏树掉下第一颗小白杏,便让那人吃了那颗小白杏,少顷,那人脸上浮出扭结的神情,待平静下来,复又开口说话。

图片来自网络

王族,甘肃天水人,1991年入伍西藏阿里,现居乌鲁木齐。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收获》《人民文学》《十月》《中国作家》《诗刊》《天涯》《山花》等刊物发表有作品500余万字。出版有散文集《动物精神》《风过达坂城》《藏北的事情》《上帝之鞭》《游牧者的归途》《马背上的西域》《新疆密码》《纸上城池》《第一页》《大雪的挽留》;长篇散文《悬崖乐园》《图瓦之书》;非虚构三部曲《狼》《鹰》《骆驼》;小说集《十三狼》,长篇小说《狼苍穹》等50余部作品。曾获第9届“解放军文艺奖”,《中国作家》“大红鹰文学奖”、新疆青年创作奖、冰心散文奖、在场散文奖、林语堂散文奖、朔方文学奖、丝路散文奖、华语文学传媒奖提名等。有作品翻译成日、英、俄、韩等文字在海外发表和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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