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舞者徐勇凌
科研试飞与设计、制造并列为航空工业的三大支柱,由于其工作的冒险性与前沿性,试飞员常常被称作“刀尖上的舞者”。
2003年的圣诞节,歼-10飞机作为“我空军未来战争夺取空中优势、实施战役突击的战略性武器”完成了全部科研试飞。这个被列为国家重大专项国防重点装备的战斗机专项,承载着无数中国人的强军梦直冲云霄。
2003年12月25日,随着指挥员一声令下,功勋试飞员徐勇凌按下按钮。一瞬间,导弹奔着靶机飞去,凌空爆炸。
歼-10飞机试飞宣告成功,地面上已是欢腾一片。试飞成功的徐勇凌停稳飞机,走到地面,激动的战友将他高高地抛起来。
从1998年到2003年,五年半的时间,徐勇凌参加了2345个试飞驾次中的488次。所有的困难攻关、排除万难的瞬间,在他被战友抛起的瞬间一一呈现。
梦想现曙光
上世纪70年代,“成为一名飞行员”这一梦想种子早早播撒在尚在童年的徐勇凌的脑海中。受到成长环境的熏陶,徐勇凌常常能见到飞行员驾驶战机在低空中盘旋飞过。
“这对当时的小男孩有着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徐勇凌接受《中国科学报》记者采访时回忆。初中招飞,徐勇凌果断报名,但受到身高限制,他未能实现空军梦想;高中招飞,由于名额限制他又没能如愿。
1983年,已经身处北航校园的徐勇凌听说国家在航空大学里面向大学生招飞,飞行梦想重燃的徐勇凌再度勇敢一试。这次,他成功了。
“如果不是有了这次意外成功的招飞,可能我现在就是个碌碌无为的人了。”徐勇凌感慨。
到了部队,徐勇凌发现飞行员的各门功夫就像是京剧的各项功夫,都要靠一点一滴训练,“原来并不是协调性好,反应快就适合当飞行员”。
两年半的魔鬼训练后,徐勇凌成为了28个招飞学员中唯一一个全部指标合格的飞行员。
如果一个人够执着,他的眼光都是直的。坚持与执着是徐勇凌蜕变的法宝:中午短暂休息后自主增加训练项目练单杆,坐在马扎上模仿飞行驾驶,空腹导致虚脱但仍硬撑到飞机平稳落地。在徐勇凌的叙述与回忆中,一个坚强而上进的军人形象跃然纸上。
“我也是每天都在悬崖边上徘徊,不知道哪天因为不合格被淘汰,能毕业真是侥幸,其实我跟淘汰的27个人差距并不是太大,只是我坚持了下来。”徐勇凌告诉《中国科学报》。
成为“距离天空最近的人”
1989年,徐勇凌被选为试飞员。
“这是一个与普通飞行员完全不一样的职业。”徐勇凌告诉记者,飞行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东西,判断、决策、行动,但试飞实际上是一个知识系统,跟科研直接挂钩,“学飞行的时候学的是说明书,试飞要的是知识系统,技能的东西只是一个基础。”
23门课程,23本厚厚的教材,徐勇凌在庞大的知识系统面前坚持前行。经过多年的理论熏陶与国外学习,徐勇凌整个人都改头换面了,“由一个原生态的人变成了科技人”。
回国后,徐勇凌投入到歼-8的试飞中。歼-8的航电操作对徐勇凌是陌生的,他将所有的飞行员操作程序进行分解,第一步做什么第二步做什么都分列得清楚明朗以便于试飞中快速操作响应,这些对航电的操作与积累为他在后来歼-10的试飞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试飞员是距离天空最近的人,他们是和平年代距离死亡最近的人,试飞永远面临高度的挑战、速度的挑战和对未来的未知。试飞员这个职业充满了变数,很可能一个微小的因素就导致这个事业此夭折或者终止,试飞员天天都可能面临停飞的状态。
1999年,一次歼-8的试飞差点终结了徐勇凌的终身梦想。那次事故中,徐勇凌身负重伤,在床上一躺就是4个月。
“夫人问我以后还干不干,我很朴实地说试飞是一个很平凡的事业,我就想继续将这个事业干下去。”徐勇凌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
从躺在床上不能动,到能起来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到能够奔跑起来,徐勇凌坚持挑战自己。为了将胳膊掰直,他每天都忍着剧痛将绷带去掉硬掰,就是为了能早日恢复,重返蓝天。
从后进到佼佼者
上世纪80年代初,继美国和前苏联分别研制出三代机后,中国开始着手研制自己的三代机。
1986年1月,国务院、中央军委联合下发文件,批准歼-10立项研制,代号为十号工程。很快,歼-10就进入初步设计阶段。1991年,空军成立试飞员小组,正是这个试飞员小组,让徐勇凌的命运与歼-10连接起来。
2001年,徐勇凌开始接受歼-10的试飞任务。彼时,他不是首飞团队成员,甚至不是第二批团队成员。
即便开始得晚,徐勇凌仍然成为了飞歼-10最多的试飞员。
“我对歼-10真是倾注了自己的生命,从后进到成为功勋试飞员,我付出的努力要比别人多得多。”在总结歼-10的试飞经历时,徐勇凌感慨良多。
飞机在拐点上容易出现一些难以想象的状态,甚至会引起重大的危险,而这样的点如果正常飞行实际上是发现不了的。这就需要试飞员在临界的各个点去不断摸索,发现问题、捕捉问题。
徐勇凌告诉记者,歼-10飞到现在已经有5万小时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飞行员反映其控制力在拐点上存在重大缺陷,“这个就与我们歼-10试飞员的水平相关”。
歼-10进入靶试试飞是在2013年10月份。试飞周期是有限的,当时剩下的时间只有两个月。时间紧、任务重,所有的压力、缩短周期的责任都在徐勇凌身上,没有第二个飞行员能参与导弹靶试,他一个人要打五枚弹,并且要用减少自己训练量的方法来提高整体的周期效率。
发射前,徐勇凌信心百倍。他给试飞总师发短信:“靶试成功,误差5米以内。”然而,事情一开始就不顺利:导弹相继发生引导头问题和信号衰减问题,在通电检查时还把导弹部件烧掉了,经过一番周折才决定进行发射。首发成功,第二枚却脱靶。
2003年12月21日和23日,徐勇凌两次升空,导弹发射成功。
2003年12月25日,剩下最后一枚导弹,目标是我国自行研制的超音速靶机。发射按钮一按,导弹喷吐着长长的火舌,直接钻进靶机尾喷管里,凌空爆炸。歼-10试飞宣告成功。
2007年2月,“歼-10飞机工程”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特等奖,而在公布团队名单时,前十个名额中有两位试飞员,徐勇凌是其中之一。
“能够在自己状态最好的那几年,为国家的某一个项目搏一把,最后能有完美的结局,现在回想起来也很欣慰。”徐勇凌告诉《中国科学报》。
如今,已经在空军指挥学院当教官的徐勇凌已不再从事科研试飞,业余时间中,他也会为学生做航空知识的科普讲座。在近期由中国数字科技馆主办的第18期青稞沙龙活动中,这位“苍穹舞者”的故事让同学们听得入迷,得到了热烈的掌声。在一片崭新的“苍穹”里,这位舞者正延续着着自己精彩的舞步。(记者孙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