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于春光 刘化迪 特约记者 施永才 刘逢安

　　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这是捍卫荣誉的战斗。

　　30年来，一批又一批我军热血儿女，高唱着《义勇军进行曲》，义无反顾地走上赛场，投入战斗，在国际军体舞台上一次次将五星红旗高高托起！

　　78个世界冠军，64次打破世界纪录，世界锦标赛男子团体“十四连冠”、女子团体“九连冠”……“英雄军事五项队”建队30年来，一次次为祖国和军队赢得崇高的荣誉。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祖国的英雄儿女、军队的英雄战士！

　　英雄心中有面旗

　　当中国军事五项队获得世锦赛男子团体“十四连冠”、女子团体“九连冠”时，国际军体理事会主席高拉感叹道：“我已经记不起你们拿第二是什么时候了！”人们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却想不起，还有哪支队伍曾保持过如此强劲的连冠势头！

　　要知道，世界军事五项锦标赛又被称为“捍卫军旗之战”，是军事体育中极具实战性、挑战性、残酷性的比赛项目，是一支军队训练水平和战斗力的标志，也是检阅一支军队精神风貌的平台；

　　要知道，从至今仍保持多项世界纪录、连夺11个世界冠军的德国天才选手尼纳贝尔，到被称为“赤脚大仙”、拥有6个个人世界冠军头衔的巴西老兵班德拉，从当初欧洲独家称霸到如今南美、亚洲群雄并起……国际军事五项赛场上英才辈出，竞技水平不断攀高；

　　要知道，战时，把己方的旗帜插上敌人阵地，赢得的是作战的胜利；和平年代，让己方旗帜高高升起，赢得的则是祖国和军队的荣誉、尊严。胜利和荣誉，唯有军人对此认识最深刻，感情最真挚，追求最执着，“捍卫军旗之战”也因此而更加激烈！

　　“那么，”人们不禁要问，“中国军事五项运动健儿这样不可思议的战绩到底是如何取得的？”

　　疑问摆上桌面，被誉为“世界第一女兵”的军事五项队队长王恋英首先讲述的，不是一次次夺冠的辉煌瞬间，而是15年前军事五项队最近一次获得男团亚军的故事。王恋英对此记忆如此刻骨铭心，以至于还没有开始讲述，眼角就已经泛起了泪花——

　　比赛是在一个军事五项强国的军营中进行的，该国代表队占据天时地利，加上一些非常具有争议的裁判判罚，到男团最后一项比赛8公里越野开始前，中国队就已经与冠军无缘！

　　此时，军事五项队的老队长白月友将全体队员召入野战帐篷，从怀中摸出一面国旗，展开。

　　“这是什么？”白月友一脸凝重地问。

　　“国旗。”对于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队员们有些不解。

　　“谁的国旗？”

　　“我们的国旗……”

　　“她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

　　“为什么是红色？”

　　“烈士们用鲜血染红的！！”

　　“怎么办？”白月友最后问。

　　“拼了！！！”呼喊声直冲霄汉。

　　不用再长篇累牍地叙述越野比赛的过程了，王恋英清楚地记得，所有6名队员冲到终点时，都一头栽倒在地……

　　“只要为祖国、为胜利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拿了亚军又如何？”王恋英说，比赛过后，几乎所有的欧洲强队都派代表来到中国队的帐篷，他们不仅对裁判的偏袒不满，更感叹于中国队无可匹敌的拼劲，最后，他们留下这样一句话：“其实，你们才是无冕之王！”

　　今天，夺冠已是寻常事，中国军事五项队的王冠上早已镶嵌上了数十颗光灿灿的宝石。但王恋英仍像过去一届届的老队长一样，把国旗当成全队上下的“命根子”——

　　新兵入伍时，集合在国旗下讲传统、话使命；训练艰苦时，插上国旗鼓士气、振军心；出国参赛时，怀揣国旗远征，走到哪里祖国都在心中；冲刺夺冠时，高举国旗奔跑，尽展八面威风；异国凯旋，在国旗下回味人民的培育之恩，重新开始新的征程；表彰功臣时，赠送国旗留念，争取更大光荣；老兵退役时，交接国旗告别，代代相传为国拼搏的接力棒……“夺金牌、创纪录、升国旗、奏国歌”的信念就这样深深根植在一代代官兵心中。

　　“拼倒争第一，站着升国旗”。与西方强国相比，我军选手身体条件不如对手、比赛装备不如对手，但他们却以超人的胆识和技能，以更为顽强的拼搏精神，一次次取得胜利。与近年来体育运作商业化、待遇高薪化、奖励货币化趋势相比，军事五项队一无高薪、二无重奖，但他们的“法宝”比什么都管用：始终用五星红旗凝聚官兵，用冠军丰碑感召官兵，用军功喜报激励官兵。

　　每个军事五项队队员心中都有一面旗。老队员杨春义朴实的话道出了军事五项队新老队员的共同心声：“作为一名军人，最不情愿站在比人家低一级的领奖台上，最不情愿升国旗时五星红旗比别的国旗低一格！”

　　英雄何惧遍体伤

　　每年一度的军事五项世锦赛，不啻为军事体育界看家项目的奥林匹克盛会。多年来，在军事五项世锦赛舞台上，几十个国家的军中顶尖高手激烈较量，留下了无数动人的故事，足以掀起人们激情的狂涛——

　　巴西老兵班德拉习惯于赤脚跑越野，8公里下来，他的脚丫总会鲜血淋漓。但为了提高成绩，他还是不管不顾，不愧是一条响当当的铁汉子。

　　就是这样的铁汉子，也一次次输给了来自中国的对手。

　　在瑞士举行的第40届国际军事五项世锦赛上，为夺回上届比赛落入“赤脚大仙”囊中的个人冠军奖杯，我“军中第一虎”李忠早就憋足了劲。射击比赛，两人难分伯仲。但在500米障碍比赛中，李忠遇到了挫折——在钻爬一尺高的低桩铁丝网时，他一个滑倒冲刺，背上连皮带肉被剐了一大块，鲜血顿时渗透了运动服。

　　李忠忍痛跑完500米后，一个更大的难题横在面前：背上有这么大一块伤口，障碍游泳怎么办？

　　“虎将”的名声是拼出来的。为了不至于在药检时出问题，李忠坚持不用药处理创面，硬是光着背参加了随之进行的障碍游泳。看着李忠身后的鲜血在泳道中洇开，在场的外军选手和观众先是震惊，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赛后，李忠如愿以偿勇夺个人冠军，班德拉走上前，折服地向李忠竖起了大拇指。

　　如今已是军事五项队教练的李忠说：“在竞技体育中，军事五项是最容易在训练和比赛中留下伤病的项目。不流血流汗干不了军事五项，不拼死玩命也干不了军事五项。然而，中国军人连死都不怕，还怕伤病吗？！”

　　军人生来为战胜，这是古今中外任何一支军队亘古不变的价值追求。在竞争激烈的军体赛场上，我军代表队常常整体实力占优，但哪一次比赛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无论教练员还是领队，赛前无不背负着巨大的夺冠压力。如果说他们有一点比较放心的话，那就是在我们队员身上，有一种“为了胜利一无所惜，除去胜利一无所求”的独特气质，而这，正是这支英雄队伍在国际赛场上所向披靡的关键因素。

　　“我从来不怕我们的队员不拼，只怕他们拼得太凶。”军事五项队原教练王晓义用一句话点出了队员们与众不同的精神风貌。而他当初最“怕”的，正是自己的弟子赵敏。

　　在一届比赛中实现多项冠军“大满贯”的赵敏，人送外号“拼命三郎”。第44届军事五项世锦赛上，赵敏在8公里越野赛前，已经连续数日高烧不退，能否完成比赛，领队和教练都悬着一颗心。果然，越野赛刚过半程，赵敏体力已严重透支，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晃晃。拼尽最后力气冲过终点后，他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时任国际军体理事会执行委员的总参某部一位领导，赛后流着泪说：当看到赵敏摇摇晃晃冲刺时，我连“加油”都不敢喊了，只能在心中呼唤“多好的兵啊，顶住”，我真怕一声“加油”要了他的命啊！

　　就在这次比赛中，凭借顽强的战斗精神，赵敏不仅夺得了个人世界冠军和团体冠军，同时还获得了500米障碍接力冠军，取得了一名军事五项比赛运动员在同一届世锦赛上所能想象的最好成绩！

　　如今，老队员赛场拼搏的故事，已经转化为新队员战胜伤病、战胜自我的精神力量。

　　2009年，张雪凭借优异的考核成绩，被确定去德国慕尼黑参加第56届军事五项世锦赛。不料，出国前3天，张雪高烧40摄氏度不退，白天晚上都出冷汗，到301医院一查，原来是体内有炎症，白细胞很高。

　　“年纪轻轻的小张雪能不能挺住，是不是该考虑换人啦？”没想到，张雪主动找到队长王恋英说：“不碍事，队里那么多一身是伤的老前辈都是我的榜样，我保证拿出最佳状态参赛！”最终，18岁的张雪战胜了病魔，带着必胜的信念，如愿以偿征战慕尼黑，不仅夺得个人第二名，还与队友一起捧回了“挑战者杯”，成为我军事五项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世界冠军。

　　英雄植根沃土间

　　1980年2月28日，新老军事五项队队员心中都铭刻着这个日子。这一天，在邓小平同志的亲切关怀下，我军军事五项队正式组建。

　　这支队伍的教练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军军事三项队的成员，新入队的队员都是从全军基层部队选拔的训练尖子，队长韩桂山则是当年参加友军运动会军事三项比赛时的世界冠军。从诞生那天起，这支队伍就肩负起特殊的使命：展示我国我军崭新形象，扩大我国我军影响，带动部队基础军事训练。它首战扬威名，再战夺桂冠，让欧美诸强垄断了数十年的“戴布鲁斯杯”第一次进入亚洲，落户中国。从此，这支队伍就成了中国军人在国际军事舞台上的一张靓丽名片。

　　古希腊神话中的巨人安泰离开大地就失去力量。八一军体大队政委张跃进说，30年来，“英雄军事五项队”之所以长盛不衰，始终占据世界军事五项运动的制高点，是因为它始终保持了人民军队在革命战争年代锻造出来的优良传统，牢牢扎根于人民军队的沃土。

　　传统教育是一茬茬新队员来队后上的第一课。2009年5月，又一批从全军军事三项比武中选拔出来的好苗子齐聚凤凰山下参加集训。为培养好这批希望之星，王恋英队长邀请军事五项队创建初期的教练、已经退休的白月友出山，临时担任这些队员的“总教头”。从我军的根本宗旨到听党指挥、服务人民、英勇善战的优良传统，从军事五项队的“四种意识”到“五种精神”……白月友结合事例讲得头头是道，新队员们听得津津有味。

　　“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在军事五项队，没有人为训练叫苦叫累。一名军事五项运动员成长为金牌选手，平均要承载这么一组沉重的数字：练越野，要跑8万多公里，相当于绕地球赤道跑2圈；练低障，要在一尺多高的低桩铁丝网下，匍匐钻爬100多公里，相当于沿着北京的三环路爬3圈；练投弹，要投出无柄手榴弹62万枚约370吨，能装近百辆卡车；练游泳，要在障碍重重的泳道里游8000公里，相当于横渡渤海海峡60次……这一串串令人吃惊的训练数据，勾勒出的是一名金牌运动员艰辛的成长轨迹！

　　“剑不如人，剑术制人。”革命战争年代，敢于创新、善于创新的人民军队凭劣势装备战胜敌人。今天，军事五项队尽管训练条件、枪械装备与西方国家的对手仍有差距，但他们继承传统、锐意创新，练就了一个个打赢绝招：他们独创的“王恋英水障平台立臂上”、“吴建筑射门穿涵洞”、“田琳娜侧身飞断墙”……已经成为国际军事五项运动的技术经典。为确保女子“挑战者杯”永驻中国，上世纪90年代初才组建的女队不断为自己加压，技术动作男性化成为她们追求的目标。2008年在土耳其安卡拉进行赛前训练时，一些外国队员竟然停下训练，围着中国女兵模仿动作……

　　从人民军队中来，到人民军队中去。多年来，军事五项队不仅在赛场上捍卫了祖国和军队的荣誉，还积极发挥酵母作用，争当基层部队军事训练的标兵和典范，为部队战斗力生长贡献力量。许多选拔自基层部队的军事五项队队员学到过硬本领后重返一线部队，成为训练尖子、体能教练和优秀带兵人，有的甚至成了爱尔纳国际侦察兵比武冠军。

　　67岁的老教练李忠娃至今还记得，上世纪80年代初，一位军委领导在观看军事五项队训练后曾明确提出——要把军事五项训练的经验，推广到一线部队军事训练中去，把所有士兵都训练得像“小老虎”，让我们这支军队在军事体能和战术技能上永远过硬。在退休后的14个年头里，李忠娃每年都有三五个月泡在基层部队。今年夏天，北京军区大比武进行得如火如荼。李忠娃在某集团军亲手带出来的士兵获得了战士全能冠军。他当教练时带过的队员潘新廷、吴建筑等人，也深入军区多支部队，手把手指导官兵训练。部队比武，师傅和徒弟同场竞技，最后，驻扎在北京卫戍区数月之久的吴建筑带队成绩超过了师傅。聊起这些，李忠娃像当年培养出世界冠军一样高兴……

　　30年植根沃土，30年春华秋实。

　　那些参与创建军事五项队的老同志欣慰地发现，今天的“80后”、“90后”队员们，政治本色没有变，优良传统没有丢，价值取向没有偏。这些年轻人仍在用汗水、血水浸染着国家荣誉，燃烧着精彩的军旅人生；仍在用忠诚、奉献履行着和平时期军人的天职，传达着军人的神韵。

　　这样一个光荣的战斗集体，诠释的正是为祖国而战的英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