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北京8月21日电 (陶社兰 万光跃)“飞豹”、歼-10、航母舰载机等先进战机陆续列装部队……这些,离不开中国空军试飞部队。60多年来,空军试飞部队始终以国家核心安全需求为导向,以军事斗争准备现实需要为牵引,完成160余型、20000余架新机试飞,为加速推进中国军队转型建设作出了突出贡献。
航空界有这样一组数据:
一架新机从首飞到定型,试飞中平均17分钟就出现一个故障;
每型现代战机列装前,要完成数百个科目、数千架次飞行试验,伴随出现的各类故障数以千计;
即使是世界“航空强国”,每一种新飞机试飞成功,也要摔上几架;
上个世纪80年代末,某国新研制的4架某型三代战斗机,在试飞中全部摔掉。
……
1952年,为满足抗美援朝作战需求,在一无试飞条件、二无试飞经验、三无试飞队伍的情况下,3名空军飞行员用短短9个月,就把数百架飞机飞上蓝天、送上战场。从此,一代代空军试飞员与国防科技战线一起,开创并见证了中国航空事业的发展。
国产运-8飞机是中国目前已经生产的大吨位运输机。“发动机空中停车再启动”,这是试飞风险课目的险中之险,要求飞机在不同高度不同状态下,先关掉1台发动机,3分钟后,再重新启动。某航空强国试飞此课目时,先后多次机毁人亡,世界航空界因此将其称为“飞行禁区”。国内运输机试飞中,多年无人涉足。
1993年9月12日,邹延龄和梅立生、刘兴、王景海、李惠全组成了一支“蓝天敢死队”,毅然登机。
飞机爬升至4000米,到达预定空域。邹延龄命令:顺桨(即关闭发动机)!顿时,机舱外爆出一声巨响,右侧4号发动机转速表瞬间为“0”。按照设计,运-8飞机有3台发动机工作照样能飞回来,但是停掉的发动机如果不能成功启动,螺旋桨会在风力的作用下产生“风车”一样的反推力,可能引起飞机失控。
而此时,他们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停车发动机产生的几千公斤拉力与正常工作发动机几千公斤的推力,交织一起,迫使飞机难以控制地偏斜,邹延龄带领机组,与死神搏斗。
惊心动魄的3分钟,对于机上每名试飞员来说,就像过了3年!3分钟后,发动机成功起动,飞机很快恢复状态,随后安全着陆。这次空中启动成功,意味着该型飞机试飞进入新里程,标志着中国具备了这项风险课目的试飞能力!
对于空军试飞员来说,他们虽然有着飞行员的“金字塔”的美誉,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这种美誉更意味着卓越的意识、高超的技术,还有过人的胆略。
2006年3月3日,时任空军某试飞部队副部队长李国恩驾驶某新型战机试飞,满弹、满油并加挂3个副油箱。正当他准备拉杆离陆起飞时,突然飞机右偏,前轮抬起困难。“右发加力未点火。”此刻,飞机滑跑距离已经超过跑道的3/4,中断起飞将机毁人亡。
李国恩果断拉杆起飞,并极力保持好飞机的姿态,想着尽快建立着陆航线。而当飞机刚刚爬升到100米高度时,右发却突然停车了!
李国恩明白,此时速度小,驾机返场的风险很大,但他仍然决定一试。他靠1台发动机保持小角度上升,随即按下启动按钮,但未成功。紧接着,他又进行了多次启动,依然失败。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凭借1台发动机,在满载状态下返场着陆。
1台发动机情况下,超载着陆的风险很大,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机毁人亡。“跳伞就意味着数年的科研成果清零!已经没有选择余地,就是死也要试试。”李国恩果断操控飞机进入着陆航线,一番艰险,成功着陆,不仅保住了飞机和科研设备,更带回了重要的飞行数据。
像这样的历险,对于试飞员来说,可谓家常便饭。
2004年7月1日,梁万俊驾驶“枭龙”战机执行试飞任务。他驾驶战鹰顺利爬升至1.2万米高空,在距机场70公里处,当他按规定做完动作后,突然发现油量指示异常。
两分钟后,油表指针停在了0刻度。发动机空中停车!此时,飞机高度4700米,距机场20多公里。
空滑迫降——梁万俊以十足的勇气很快做出决定,虽然对自己的迫降技术颇为自信,但这毕竟是一次史无前例的高空远距迫降。
梁万俊的决定得到了两任部队长钱学林、雷强的支持,在他们的引导下,梁万俊十分精准地修正着飞机的速度和高度偏差,平稳地驾驶飞机穿过云层,向机场方向飞去。1分钟后,飞机出现在机场上空。降落机会只有一次。
“准备降落!”13时43分,随着一声口令,梁万俊操纵飞机风驰电掣般扑向跑道。
飞机以超出常规70公里的速度接地!巨大的轰鸣声中,轮胎刹爆,飞机拖出两道长长的轮印,在距离跑道尽头300米处稳稳停住!
1992年8月19日,是黄炳新驾驶“飞豹”试飞某重大风险科目的日子。前两次试飞,飞机都出现了剧烈振动现象。8月24日,第三次试飞准备完成,黄炳新和另一名试飞员杨步进踏上飞机,承担了这次任务。
当黄炳新驾机以每小时1100公里的速度进入5000米高空时,飞机震动得跟前两次一样,仍然非常严重。表速超过1150公里时。“咚咚”两声巨响,飞机顿时像野马横冲直撞。黄炳新随即蹬舵,飞机没有任何反应——因为震动过于剧烈,方向舵掉了。
黄炳新临危不乱,开始驾机返航,他试着推左发动机油门,同时向右压驾驶轩,飞机向右滚转并在左右发动机推力的反差力矩作用下,机头缓缓地横侧,改变着方向。他就这样艰难而冷静地驾机飞向机场上空。
没有方向舵的飞机在高速降落时,只能靠副翼,而反应迟钝的飞机稍有偏差,就会导致机毁人亡。他双手紧握驾驶杆保持飞机平衡,双眼盯着跑道,稳健地将飞机对向跑道,只听见“唰”的一声,机轮安稳触地……
“试飞员谁不经历几回‘鬼门关’?”谈起空中历险,空军级试飞专家徐勇凌说,“试飞员是一个高风险的职业。近年来,试飞任务中,空中历险3000多次,成功处置可能机毁人亡的重大险情达400多起。特情虽然危险,但试飞员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害怕’二字。”
翻开试飞历史,记者发现,试飞中最大的危险不仅是发动机停车,还有喘振、螺旋、大侧风、油箱起火、带弹着陆等。在茫茫苍穹,一个试飞员要飞别人没有飞过的飞机,做别人没有做过的动作,险情就像幽灵,时刻在头顶缠绕,谁也不知道死神何时会降临。
上世纪80年代,中国史无前例地进行歼-7C、歼教-7和歼-8B等3种机型同时定型试飞,在这场历时3年的试飞攻坚战中,试飞员仅处置的发动机空中停车险情就多达160多次,创造了当时科研效率最高、试飞周期最短等多项纪录。
1998年3月23日。这是雷强最铭心刻骨的一次飞行,也是中国航空工业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次试飞。作为首席试飞小组的首飞试飞员,他将驾驶中国第一架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三代机——歼-10飞机飞上蓝天!
歼-10飞机,是中国自行研制的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新一代高性能、多用途、全天候战机,是被列为国家重大专项国防重点装备。
从80年代中期立项,到科研样机的诞生,近20年时间,全国300多家科研院所生产厂家为它集智攻关,通力协作,数以万计的科研人员为它夜以继日,呕心沥血。
首飞,究竟能不能飞起来、飞回来?很多人心里都没底。对于试飞员而言,这次起飞也可能是永别!
从上午9点一直等到下午4点,气象条件勉强达到首飞要求。从塔台到歼-10飞机的距离有200多米。在无数双期待的眼神中,雷强身穿桔红色抗荷服,昂首走向战机。雷强后来回忆说:“回想歼-10飞机研制的漫漫历程,我感到,这一天来得实属不易,也来得太快了!”
从飞初教机到高教机,从飞亚音速到超音速,20多年了,雷强的梦终于要实现了!座舱盖一关闭,雷强平静下来。他下定决心:就是缺胳膊少腿,也要把飞机给整回来!
起动、滑出、加速、拉杆,飞机在快速滑跑中昂起头来,呼啸着冲向蓝天……雷强有条不紊地做完各种试验动作。20分钟之后,飞机落在跑道正中央。
此后几年,雷强不仅在该新型战机飞行400多个架次,创造了10项纪录,还成功处置数十起空中重大特情。
歼-10成功首飞,使中国一跃成为世界航空大国,填补中国航空史30余项空白,创造了三代战机研制中唯一没有摔过飞机的纪录,空军两个试飞部队因此获得“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
新时期的空军试飞员是无畏战士,更是航空领域的专家学者。
上世纪80年代末,中国开始进行空中加受油技术攻关。面对国外的技术封锁,8名试飞员和航空科研人员用近3年时间,攻克数百项技术难关,成功实现加受油机在高空、中空、低空的“战略对接”,使中国成为世界上第5个掌握该技术的国家。
现在,中国已经有多型号歼击机掌握了空中加油技术。回首数年空中加受油机工程试飞的艰难历程,试飞员们依旧历历在目。
合得拢,是加受油技术的第一难关,难在编队,难在合拢。编队就是加受机达到相对位置,这个位置就是加油软管的长度。太长,加油软管就可能缠绕飞机造成险情,太短,就可能撞机。
亚音速的轰-6飞机发动机喷出的尾流,可以损坏一架十几吨战机。十几吨重的受油机,却有两倍以上音速。这是一种矛盾,是一种需要试飞员在高速运动的过程中寻找到最佳“平衡点”的重大科研项目。
配合时加受油机的间距只有几米。为了编队不出危险,加受油飞机申长生、张海、常庆贤、汤连刚等试飞员冒险经历了长时期、多架次的试飞,才使间隙一次次慢慢地缩小,最终达到了目标要求。
然而,合得拢,只是前提,关键是加得上。只有加得上才能叫加油,否则加受油工程就是一句空话。
在浩瀚的蓝天上,加受油机都在高速飞行,细细的加油管要精确地插接在受油机小小的受油头上,好比在高速运动中玩穿针引线的活儿,难度可想而知。因为飞行时存在气流扰动,加油管常常在空中摆动:接触力量大了,受油头可能断裂;力量小了又接不上。所以放出受油管的时间、长度,是能否成功加油的一个关键。
一次次试飞,一次次失败,不是距离太远够不着,就是软管刚碰上受油头断裂。每一次试飞都是一次冒险,每一次冒险都有一份收获,无数次试飞冒险,终于换来对接成功。1998年,该项目荣获国家科技部“科技进步奖特等奖”。
60多年来,空军试飞群体与航空科研人员先后完成一系列重大科研攻关任务,掌握了一大批事关国家核心竞争力和部队战斗力的尖端技术。
1991年,因成功试飞中国第一架K-8V变稳飞机,汤连刚、李存宝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
2007年,因成功完成某型导弹系统研制试靶,空军某试飞部队集体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2009年,因在某新型战机飞机和发动机工程研制定型试飞中作出重大贡献,张景亭、丁三喜荣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特等奖”。
2012年,因成功完成枭龙飞机定型试飞,王文江、梁万俊荣获“国防科学技术进步一等奖。”
……
近年来,空军试飞员先后完成了歼-10、歼轰-7、某型发动机、空警-2000、空警-200等试飞任务,开创中国战机科研试飞新模式,标志着中国跻身于信息化、体系化发展航空装备的国家行列。歼-10试飞总师周自全认为,航空科学的每一次突破,都以试飞员技术突破为基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