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8月21日上午，台北中正国际机场。宽敞豪华的候机厅内，拥挤着行色匆匆的旅客。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落地窗前，他脸庞宽阔，容光焕发，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不安地注视着窗外繁忙的机场。他就是菲律宾的反对党领袖贝尼尼奥·阿基诺，人们习惯称他为“尼奥”。

　　“女士们，先生们，从台北飞往马尼拉的航班就要起飞了，请带好您的行李准备登 机了。”广播里传出播音员小姐甜美的声音。

　　尼奥站起身来，随着人群向登机口走去。上午11点，波音767客机呼啸着离开了台北，由北向南开始了漫长的飞行。与尼奥坐在一起的，有他的妹夫和几名准备随机采访的记者。

　　尼奥在菲律宾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他天资过人，才华超群，对政治有着浓厚的兴趣。他22岁当上一城市市长，2年后又成为省长。34岁，尼奥成了菲律宾最年轻的参议员。他有信心竞选成为菲律宾总统。

　　1972年，当时的菲律宾总统马科斯已当了两届总统，宪法限制他再次连任。尼奥被认为是最有希望的总统候选人。但马科斯不愿放弃总统宝座，于这年9月下令全国实行军事管制，同时废除议会，禁止一切政治活动，并逮捕了尼奥等反对党人士。尼奥被政府以莫须有的罪名判处死刑。但由于舆论的压力，尼奥才未被送上刑场。他被关入监狱长达7年之久。1980年，尼奥获准离开菲律宾去美国就医，实际上是被流放到国外。过了三年，阿基诺决定返回祖国，而马科斯政府则千方百计阻挠他回国。阿基诺临上飞机前，曾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电话中的人通知他，他一到马尼拉就会被打死，凶手也会被打死。马科斯表示如果阿基诺要回国，他不能保证他的安全。阿基诺无畏地说：“我必须回国。如果命中注定我会遇害，那么就这样好了。”

　　这次阿基诺是曲线绕道几个国家和地区回国的。

　　“女士们，先生们，811航班就要抵达本次飞行的终点马尼拉了，请系好安全带。”

　　阿基诺站起身，拎着小包走进机舱前面的卫生间，迅速从包里取出一件防弹背心，穿在身上，外边又套上一件白色的短袖衫。

　　飞机降落并滑向8号登机口，然后缓缓停下。飞机刚停稳，3个身穿军装的男人便快步登上了飞机。他们都戴着标有“机场卫兵”字样的袖章。他们走过阿基诺的座位，阿基诺起身时，他们围住了他。这些卫兵不让阿基诺的朋友和记者靠近他。他们将阿基诺带到机尾，那里的舱门已经打开，钢架扶梯已经支在外面。阿基诺的随行记者们挤向前想接近他，但卫兵把他们推开，3名卫兵形成三角形围着阿基诺，把他移至后舱门。等在机舱外金属扶梯旁的是更多的穿制服的人，他们走上前来，包围了阿基诺。卫兵将后舱门重重一关，不让其他人跟着阿基诺。就这样，他们推着阿基诺走下舷梯。随行的记者只能透过机上舷窗观看外面发生的事了。

　　舷梯边，一个卫兵急速转身把枪对着阿基诺的后脑勺勾动了扳机。“砰！”沉闷的枪声把机舱内的乘客惊呆了。淡淡的硝烟中，只见阿基诺像一根重重的原木那样朝前栽去。记者们从舷窗往外看，只见尼奥四肢伸开地趴着，脸朝下，鲜血从头部和颈部喷涌而出，在机场的水泥地上四溢开来。

　　还没等记者们回过神来，机舱外又响起了一阵枪声。像变魔术一样，几个士兵从一辆小卡车里拉出一具身穿机场蓝色地勤服的男尸，丢在阿基诺的身旁。随后，舷梯边的士兵们，对着尸体一阵扫射。

　　仿佛是预先排演好的，第一声枪响后32秒钟，2名士兵把阿基诺的尸体抬上那辆小卡车里，快速驶离现场。押阿基诺下飞机的3名卫兵和便衣警察们，眨眼间也统统不见了。

　　“他们把他杀死了！他们把他杀死了！这群强盗、刽子手！”阿基诺的妹夫精神恍惚，下了飞机就冲进贵宾休息室，大声喊道。

　　在马尼拉郊外的阿基诺家中，阿基诺的尸体放在一具盖着玻璃罩的棺木中陈列在厅堂上。3天中，大约有3万人前来吊唁。他们看到，虽然阿基诺的尸体经过了保护处理，但那张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的脸未作任何处理。

　　阿基诺的死触发了一场空前规模的群众示威运动。阿基诺下葬之日，200万反对马科斯独裁统治的菲律宾人跟随灵车步行20多千米，仪式进行了10个小时，人们高喊着：“民主、自由、革命！”首都马尼拉更像一座浓烟翻腾的活火山。晚上，成百上千的青少年冲向总统府，向里面投掷石块和瓶子，警察向人群开枪，打死一人，打伤74人。

　　菲律宾全国为之震惊！世界舆论一片哗然！

　　马科斯做梦也没有想到，阿基诺之死，不仅没有使他摆脱困境，反而敲响了丧钟！

　　为了平息风暴，马科斯政府迅速宣布：躺在阿基诺身边的那个人就是凶手，是他在阿基诺的头部开了致命的一枪，被保安人员击毙。然而，却无人知道此人是谁。一个星期后，政府又宣布已查明凶手的身份，他叫罗兰多·达望，是一个“为黑社会卖命的职业杀手”。

　　然而，人们提出的疑问太多了。刺客怎么知道阿基诺要乘那架飞机回国，当时机场的警察都不知道这件事，凶手是怎么进入戒备森严的机场的，他虽然身穿着机场地勤人员工作服，但是并没有佩戴表明值班身份的标志；出事前，达望走在阿基诺前面，并且比阿基诺矮得多，可是，为什么子弹会从后上方射向阿基诺？达望是一个有经验的杀手，但他却没有可供逃走的车，口袋里也只有两比索的零钱。

　　人们不相信马科斯的话，举国上下强烈要求查出真正的凶手。反对党领导人更进一步指出：谁是凶手不是关键，关键是谁下了扣动扳机的命令。最终，15名高级陆军军官被捕，其中包括陆军总参谋长贝尔将军，他们为谋杀阿基诺受到审判。但这只是马科斯丢车保帅的一着棋。不久，贝尔等人被无罪释放。

　　阿基诺含冤而死，他的夫人、原先不参与政治的科拉松·阿基诺被历史推上了舞台。她立即就成为反对马科斯腐败政权的风云人物。她在大型抗议集会上发表演讲，积极参加总统竞选活动。她深信：刺杀阿基诺的决定出自于政府的最高层，而不会是军人，更不可能是一名无名杀手。只要马科斯还呆在总统府的马拉卡南宫，阿基诺的冤死真相不会大白于天下。她以丈夫事业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菲律宾政治舞台上，与马科斯展开了全方位的角逐。

　　终于，菲律宾人民站在科拉松·阿基诺一边，军队也转而支持她。1986年2月25日，马科斯宣布辞去总统职位。晚上9点钟，他灰溜溜地离开马拉卡南宫，乘坐美国军用飞机告别菲律宾，远走他乡，开始了流亡生活。马拉卡南宫的新主人——科拉松·阿基诺夫人，作为菲律宾共和国的总统，踏上了一条全新的生活道路。她发誓要把杀害她丈夫的凶手缉拿归案。在马科斯流亡夏威夷期间，菲律宾新政府开展了一场调查，寻找并收回了马科斯转移到西方的大约30亿美元。1989年9月18日，马科斯在夏威夷因病去世。

　　1990年9月28日，庄严的法庭作出了公正的判决，科斯托迪奥将军和其他15名被告谋杀阿基诺的罪名成立，并被处以终身监禁。(沈宪旦)

　　(节选自《总统车队突然爆炸——国际反恐故事集》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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