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军
9月3日上午,当我从松花江边的抗洪纪念塔走向百米外的步行街——中央大道时,发现街道两边复古建筑里的商店内,几乎全是来自俄罗斯的三大件商品:望远镜、套娃和银器。有意思的是,在那些“三大件”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些铜制的中国海军最新型军舰的模型。我询问店主这些军舰模型是否来自俄罗斯,得到的回答说:“是!”这个回答让我想起了8月8日格、俄冲突爆发后,一些军事迷们在网上发出的“这下可以向俄罗斯购买军舰了”的帖子,以及在上海合作组织杜尚别会议后一些西方媒体为中俄关系提前发出的“讣告”。
上世纪80年代末,由于西方全面终止了对华军售,虽然让中国继100年前希望再次通过引进西方技术提升海军装备的设想落空,可随后俄罗斯却因陷入经济困境而再次向中国敞开了军售大门。但这一次与1953年苏联援助中国以军重工为主的156个项目不一样,用俄罗斯战略与工艺研究中心副主任康斯坦丁·马基延科在今年8月1日发表的《再见了,中国!》一文的描述,这次双方是“相互依赖”的关系,他坦言:“如果没有中国的合作,俄罗斯的军工企业可能早已虚脱。”上世纪90年代中期,当俄罗斯的驱逐舰和潜艇在“台海危机”后出现在中国海军的行列中时,美国并没有提高“中国海军威胁论”的调门。也许是他们并不太在意正处于经济崩溃中的俄罗斯把几件“马上要生锈的军事硬件”卖给中国,也许是他们认为,1994年中国为了治理通货膨胀将人民币贬值夯实了出口导向策略后,仿造、升级军舰的“长、重、大”项目就再也难以实施了。当然,也许是在“冷战”胜利光环的笼罩下,当时美国并没有把中、俄当成同级别的对手。
100多年来,中国人的海军梦想就徘徊在西方和俄国两大海军技术发展模式之上,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期,可以说两者在中国都有过进进出出的经历。但应该说,两者的技术发展模式却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在上世纪90年代先后都装在中国军舰上的燃气轮机,虽然美国通用动力的LM2500和俄罗斯舰用的GT25000(在乌克兰制造)都可以在60秒内完成从起动加速到慢车,都可以在390秒以内完成从起动加速到慢车、再加速到额定功率转速(应急条件下都不超过90秒),但前者采用的是压缩空气起动,后者则采用了要求瞬间供电负荷大的电起动。再比如被军事迷们在网上热议不衰的美、苏海军于上世纪80年代列装的舰载防空导弹垂直发射技术,美国采用的是在垂直放置在舰载发射系统的贮运发射箱中点火,这就要求发射箱下端与排气道相通,以使导弹发射时将燃气气流经耐烧蚀的增压室和排气道排出;而俄罗斯的垂直发射技术采用的是外部点火方式,即用外部压力(弹射器或液、气压力装置)先将导弹推出发射箱在空中点火……总之,两者在技术上的类似迥异比比皆是。
那么面对两种模式中国应该怎么选择呢?理想的目标自然应该是:博取两家之长,根据自己的作战需求和产业基础造出自己的、具有先进水平的军舰。但上世纪80年代的“下重上轻”和后来的单一出口导向造成的产业结构趋同,在没有相应配套产业的情况下,实现理想目标根本不可能。而这恰恰是中国在海湾战争后看到装备差距拉大和面对台海危机隐现时,整艘购买俄罗斯军舰的真正背景。不过,好在后来中国的造船业在出口大潮中抓住机遇杀出了一条“血路”,进而成为中国装备制造业的领跑者(目前手持订单接近2亿载重吨),这也为中国海军接近理想目标提供了产业基础。
9月3日下午,我在前身是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海军系的哈尔滨工程大学的重点实验室里与几位项目负责人交流时,虽然我没有直接提出中国是否还要购买俄罗斯军舰这个问题,但是我从他们的谈话以及他们年轻的面孔上读出来的答案是:不需要了。走出实验室后,在暮色中我看到了学校为纪念1957年3月27日病逝于中国的苏联首席军事顾问——瓦·依·奥列霍夫空军中将而立的铜像,当时,我想8月8日格、俄冲突发生后,中俄关系虽然不会像一些西方媒体庆幸的那样衰退,但也不会回到50多年前那个时代了,因为今天的中国毕竟知道了这样一个道理:一个大国自己如果没有均衡布局的完整产业结构,安全与稳定是买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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