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救援经历：士兵唱军歌抢救三名小孩

　　5·12汶川特大地震灾害发生后，成都军区上万名官兵最先赶到救灾一线。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救援，也是官兵们一次刻骨铭心的心路历程。连日来，笔者走进救灾一线，走近官兵，聆听他们源于心灵深处的讲述——

　　讲述一：唱给遇难者的军歌

　　-某兵种训练基地一级士官 范猛

　　5月12日晚10时，我们在都江堰市新建小学救援。这里，600多名学生有300多人被压在废墟之下。大雨倾盆，雨水渗入废墟中，可能会导致被掩埋人员供氧不畅。形势越来越危急，留给我们的时间越来越紧迫。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冲破风声、雨声和嘈杂的救援声，似乎从地底下慢慢地传来：“快救救我们吧，我们一起8个同学还有3个活着……”经过反复勘察，我们发现，声音从废墟的一角传过来，悬空的水泥板正好砸向那个角落，几根巨大的横梁成为救援的最大障碍。

　　“快凿个洞给里面通气！”现场指挥的基地装备部部长吴宗文迅速发出指令。一名浑身湿透的列兵率先从大梁一侧用手抠起碎砖，官兵们也迅速加入其中。很快，一条巴掌宽的缝隙被掏出来了——1包生理盐水递了进去：“小朋友，我们正在救你们，千万别哭，要保持体力，先漱口再喝点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由于受到横梁的影响，扩大缝隙的进度越来越慢，几名学生已经在废墟中掩埋了近8个小时，由于体力不支，声音越来越微弱。“小朋友，坚持住，你们互相掐一下，叔叔给你唱军歌！”那名列兵一边用渗着鲜血的手拼命地抠着碎石，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唱道：“向前，向前，向前……”

　　“向前，向前，向前……”一个人、两个人、几十个人……官兵们自发地跟着唱起来。歌声穿过雨雾，穿过断壁残垣，向四周播撒，播向城市的夜空。一种巨大的力量，涌动在每个人的心头。半小时后，3名幸存的学生相继脱险。后来我才知道，那名列兵叫王兵，安徽阜阳人，是基地直属队的教歌员。

　　那是多么壮美的军歌啊！几天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始终在支撑着我。几十个小时，我没睡过一分钟觉，只吃过两顿饭，先后和几名战友一起抢救出4名幸存者，刨出20多名遇难者遗体。我知道，从这一天起，那豪迈的、充满希望的军歌将永远激励着我前行！

　　讲述二:今天，我们悄悄长大

　　-某兵种训练基地列兵 曹兴光

　　12日晚，我随部队在一所小学救援，突然接到紧急通知：都江堰市新华书店灾情严重！在大队参谋李经纬、副队长刘恒带领下，我们从救援队伍中分出一支兵力，紧急赶往市新华书店。

　　说实话，我虽然18岁了，但平时连打针都躲着，见到老鼠也怕，但是今天，穿过都江堰大街上很多摇摇欲坠的街道，我却一点也不畏惧。我不知自己为啥一下子就会变得如此镇定，我只知道废墟中有很多人在急切期盼着我们去救援。

　　生死时速！在新华书店，我们6名官兵没有任何迟疑，就往垮塌最严重的地方冲。沿着断裂的楼梯刚踏上3楼，倒成一片的书架堆中传来微弱的呼救声。“有人，快搬书架！”半小时后，我们眼前呈现出一条最宽处不到40厘米的通道。用手电一照，隐约看到一条腿。刘副队长侧着身子匍匐前行不到5米，就退了回来，背上被铁丝划了一道30多厘米长的血口。

　　如果扩大通道，肯定要花不少时间，里面受伤者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我的体重只有102斤，钻进去应该不成问题，想到这里，我马上站了出来：“我最瘦，我去探路！”夺过电筒，我就往里钻。很快，我发现，除了刚才呼救的人外，15米远处还有一人活着！我很快退了出来，叫战友们把腰带解下，一根接着一根，系在我腿上。零点50分，我们刚把一名左手臂被压断的女图书管理员送上救护车，强烈的余震使楼梯轰然坍塌。大家都吓出一身冷汗，我也感到十分后怕，但更多的，想的还是救人，救人。

　　在家里时，我经常在网上看到网友们这样评价我们90后的青年：无法“断奶”的一代。不管以前我们如何生活，但这一次，我和所有90后的战士一样，冲在了最前面。老实说，以前，有时我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但这一次，我很欣赏自己。地震，给了我一次成长的机会，我要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今天，我们90后已经长大！

　　讲述三:记住那生命的余温

　　-某兵种训练基地政委　杨懿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最大一次生命浩劫。

　　5月12日汶川特大地震发生后，我带领官兵赶到受灾严重的德阳市九龙镇小学。知情人介绍，数百名师生被埋在废墟之下。现场，数百名学生家长、亲友聚集在周围，哭声、叫喊声连成一片，一双双惊恐、绝望和无助的眼睛充满无限信任地盯着我们。

　　“救救我们的孩子吧！”“救救我们的孩子吧！”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令我心里一阵阵发紧。很多官兵和我一样，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种惨状，不少官兵眼中噙满泪水。

　　在大型机械配合下，救灾很快展开。时间就是生命，每个官兵都用自己的双手，拼命地刨土。周围几幢摇摇欲坠的危楼上，不时掉下砖石，官兵们一边观察，一边紧急救援。

　　“这里有人！”不知谁叫了一声，官兵立即向那里围去。一个变形的头部露在刚刚刨开的砖石之中，旁边的碎石和砖土，被渗出的鲜血浸得殷红。一摸鼻孔，凉的，这个学生已经遇难。第一次见到这种惨状，有的年轻战士本能地往后退。但是很快，更多的官兵围了上来，以最快的速度刨土。第一个学生的遗体被刨出来时，一些十八九岁的战士不知所措。我轻轻拨开人群，双手伸向学生的遗体，就在触及遗体的一刹那，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我的身体：“还有一丝体温！”我叫出声来，我知道，也许一小时前，也许半小时前，这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官兵们默默无语，眼睛盯着那个还充满稚气的已变了形的脸庞。我轻轻地将遗体抱起来，朝被战士用人墙隔离的人群走去。人群开始骚动，人墙被人流推动着向前移动、移动……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那个稚嫩的脸庞上。

　　抢救还在继续，不断有新的遇难师生的遗体被发现，一些官兵边刨边流泪，一些官兵手指已被砖石磨得血迹斑斑，但是没有人停止。他们都在企盼着奇迹的发生，企盼着废墟掩埋下的不仅仅是生命结束后的余温。

　　雨越下越大，救援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一具又一具遗体被抬出废墟。那一双双稚嫩的小手，似乎还在向亲人挥动，那一张张惊恐的脸庞，似乎还在向人们呼唤。很多遗体，都散发着隐隐的余温，不断撞击着我的心灵，让我痛彻心底：生命啊，你为何如此脆弱！

　　记住吧，2008年5月12日，尽管那是我们心头永远的伤痛！记住吧，那淡淡的余温，尽管它已渐渐消失在生命的尽头！让我们在心灵深处永远留下这抹痛苦的记忆，为祭奠逝者，也为祝福苍生。

　　(本组稿件由彭光明、潘是均、何曼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