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是对朝鲜战争影响最大又最神秘的人物。从战争的大幕拉开伊始,他就一直隐在幕后,将一切操控于掌上。在 1952 年最后一个星期,他在回答《纽 约时报》记者提问时说,“苏联是关心结束朝鲜战争的,愿在结束朝鲜战争 问题上同艾森豪威尔合作。”也许艾森豪威尔对斯大林并不信任,他试图通 过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一项决议打破中断四个月之久的停战谈判僵局。
1953年2月22日,克拉克将军致函朝中方面,建议按照红十字会最近通过的一项协议,在战争期间先行交换病伤战俘。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说明美国人 准备回到谈判桌前来了。此前不久,周恩来要乔冠华对是否主动提出和谈复 会作一分析,乔冠华的结论是:“一动不如一静,让现状拖下去,拖到美国愿意妥协并由他采取行动为止”。现在机会来了。中国应该怎样把握这个机会呢?从已知的历史情况看,斯大林并不希望中国与美国过早地媾和。
在联合国一些国家提出“五步谈判方案”时,这个方案对中国有利,对北朝鲜则不利,苏联不同意此时与美国停战(年轻的红色中国还未学会如何 在与盟国的战争中讨价还价,维护自身利益)。
毛泽东没有接受这个停火方案。在第五次战役结束后,毛泽东开始考虑要不要停战的问题:一、志愿军 出兵朝鲜开战时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二、美国有意进行谈判。三、金日成也看出短期内不存在解放南朝鲜的可能性,亦同意停战。四、国内经济压力。1951年6月4日,毛泽东曾致电斯大林,提出朝鲜战争不可能速胜,必须准备打一场持久消耗战。斯大林给毛泽东回电说:“我同你一样认为,不应 加快朝鲜战争,因为持久的战争第一能够使中国军队在实战中学习现代战争;第二将会动摇美国杜鲁门政府和打破美英军队的军事神话。”
随即,毛泽东又给斯大林回电,明确提出派高岗去莫斯科,报告我们“关于战争与和平问题的想法”。当高岗代表中共中央提出,是否可以考虑以三八线为界举行停战谈判的时候,斯大林显得十分不安。他表示:你们现在打得很好,为什么要停战?害怕打下去的应当是美国人,不是我们。在高岗和金日成反复解释 中朝方面的困难之后,斯大林终于作出让步,说如果你们一定想停战,那就试一试吧。
6月22日,根据斯大林指示,苏联驻联合国代表马立克回应凯南的试探 ,提出一项结束战争的建议。7月 10 日,朝鲜停战谈判正式开始。在谈判的过程中,斯大林提出了许多具体意见,其基本倾向是不应该向美国人作过多的让步。他明确:“对美国必须强硬。中国同志必须了解,如果美 国不输掉这场战争,那么中国永远也收复不了台湾。美国人是一批商人,美国兵都是投机商,都做买卖。德国人 20 天就占领了法国,美国人已经打了 两年,却对付不了小小的朝鲜。这算什么实力?当然,要理解朝鲜,他们有很大牺牲。对朝鲜必须帮助、支持他。”而这一次,当克拉克代表美国人,再一次摇动橄榄枝时,斯大林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呢?
这一次,无论是马克思还是上帝,都不肯让他再左右局面了。1953 年 3月5日,斯大林突然逝世。不久,莫洛托夫在苏共中央率先提出一份关于立即在朝鲜停战问题的备忘录,这一文件认为,朝鲜战争拖延至今,给苏联以及中国和朝鲜都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以往曾经有过几次实现停战的机会,但都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这是一个错误。现在应到了需要立即停止这场战争的时候。
莫洛托夫的提议迅速得到了克里姆林宫新决策者们的同意。他们以苏联政府的名义致毛泽东和金日成一封信:继续执行迄今为止推行的路线 “是不正确的”,从中国、朝鲜和苏联三国的利益出发,应当在停止战争方面表现出一种“主动精神”。据此,克里姆林宫提议:立即由金日成和彭德 怀就“联合国军”司令克拉克2月22日发出的关于交换伤病战俘问题的呼吁,作出积极回答。然后由周恩来和金日成分别发表声明,说明积极解决战争战 俘问题,保证朝鲜停战和缔结和约的时机已经到来。3月 21 日,周恩来在莫斯科参加斯大林葬礼,苏联领导人正式向他递交了这一信件。
根据政治决策的变化,3月 28 日,金日成、彭德怀联合发出致克拉克的复信,同意交换病伤战俘。并认为应把战争期间交换战俘问题的合理解决 引导到全部战俘问题的顺利解决,使朝鲜停战得以早日实现。因此建议立即恢复板门店谈判。两天后,周恩来就朝鲜停战谈判问题发表声明。4月1日,苏联外交部部长莫洛托夫发表声明,支持周恩来的意见。4月6日,停战谈判联络组会议开始举行。11 日签署了遣返病伤战俘的协定。中方又进一步提出了解决战俘问题的新方案。横在停战谈判途中的最后一个障碍清除了,停战谈判迅速获得了进展。【授权转自王湘穗 乔良新书《撕裂世纪的战争》】(作者署名:大国之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