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铁军的重任：打赢信息化条件下局部战争

　　编者按：建军８０周年前夕，记者走访了有“铁军”之称的济南军区某部，这支部队的前身是“叶挺独立团”，有着令人羡慕的光辉岁月。而与八十多年前相比，部队面临完全不同的局面，比如没有了血雨腥风的战争，比如士兵以“８０后”为主，比如信息化战争正在逼近，他们在新变局面前作出了什么选择？[

    1只羊，被4名士兵包围，手起刀落，瞬间，雨后玉米苗青翠的黄土地上，殷红的血淹没了白色躯体。

　　7月6日，济南军区某师训练场，满身泥水的战士呼声震天，坦克、榴弹炮轮番射击，响声隆隆，惟独这个场面与众不同。

　　“这是一种帮助士兵适应战场血腥环境的训练。”总指挥解释说。

　　战争的残酷无可避免，而这支建军历史比人民解放军更久，拥有“铁军”之誉的部队，正是历经八十多年腥风血雨磨砺，才成就为战功彪炳、将星云集的一支精锐部队。

　　他们又精锐在哪里呢？

　　“我们这些人不作假”

　　师长杨剑，神情刚毅。

　　1979年2月，南疆重大军事活动中，他在非常不利的情况下，肩扛40式

火箭筒炸飞对手，镇住蜂拥而上的敌军。

　　师政委周和平，当时正和战友扛着冲锋舟，一步一滑地行进在山区潮湿泥泞的路上，修路架桥，保证大部队顺利前进。

　　铁军师的常委中，有5人打过仗。而现在，这些部队领导们所面对的士兵，和他们那个年代又完全不同——

　　没有人经历过战争，而且大多数是“80后”，当“80后”成为社会关注焦点的时候，军队的士兵也悄然以“80后”为主。

　　拉手榴弹的实弹训练，个别年轻士兵拉开引信后居然扔不出去，这是一个现实麻烦。炮兵团长郭永忠，当着士兵的面拉开手榴弹，同时让一名女军官向反方向跑，到他将手榴弹扔出去时，女军官已经跑出距炸点百米外。这种方式，帮助他们消除了恐惧心理。现在铁军要求全部实弹训练。2000年前，步战车海战训练均在江湖中进行，近几年拉到了海上。

　　考核经常是一个硬指标。每次考核结束，师部对排在后面的5名单位、个人进行指名道姓的通报批评，通不过军事考核的干部不能提升。2005年上半年，有6名训练不过关的干部被调离或下连锻炼。

　　“我们这些人不作假。”铁军副师长叶勇说。

　　2005年夏季，铁军代表中国陆军部队参加中俄联合

军事演习。持续3个月，铁军八成以上官兵都住在山东半岛海边的帐篷里，温度最高达48℃。训练在烈日下进行，有战士中暑倒下，而没有人退出。

　　8月24日演习当日，瓢泼大雨持续14个小时，演习海域浪高近3米，达到中方水陆两栖装甲输送车涉水极限，但官兵还是让42辆装甲车全部安全登陆。

　　演习结束，回到师部，师负责人简短地肯定了此次演习的成功后，用更长时间提出7个方面35个问题。政委周和平说：我们深感部队与世界先进军队的差距，大胜之后寻败笔，是为了在解决问题中补齐战斗力“短板”。

　　尊重也出战斗力

　　铁军炮团政委汪立宏的电子邮箱里，时常收到士兵发来的批评邮件。“他们民主意识强、个性多元化”。汪立宏口中的“他们”，是占铁军80%的“80后”。

　　2004年初，铁军高炮团发现个别士官请事假时撒谎，便出台了一项规定：今后谁请事假，就扣除一个月基本工资。当时一级士官月工资300元左右。

　　一个匿名电话找到了团政委刘宏伟。对方在电话里说，连里一名士官母亲病故，请假料理后事，也被扣了300元工资，大家心里不舒服。

　　团党委会上，刘宏伟建议废除规定。话音刚落，反对声立起：“规定是团领导集体决定的，说改就改，容易降低团党委威信。”“不能为了保全面子损害战士利益。”团长徐林表示。最后，经过二十多名参会的团党委成员讨论，同意废除，并退还已扣的3371元。

　　“公平公正地处理问题，官兵关系就能融洽。”汪立宏说。

　　两三年前，“融洽”中时有杂音。当时有人认为铁军的“铁”，就是狠和硬，有的军官作风被认为粗野、独断。

　　师领导层决定要采取铁腕措施，处分了一名带兵骂骂咧咧、外出喝酒打架的干部。要求干部依法治军，将尊重战士的人格权、民主权、课余时间支配权、隐私权、正常交往权写出来，贴在墙上。并在制度上加强保障。群众监督制度、民主评议干部制度保证每个士兵都能参与：凡群众评议优秀率达不到70%的干部，不提拔。

　　对待个性张扬的兵，铁军提倡“容人之短，用人之长”。

　　2004年初，学生时代就参与总参某研究院、装甲兵技术研究所等网站设计的装甲团参谋彭靖到地方网吧聊天。被发现后，有人认为：彭靖这次算是彻底完了，特长再长也不能“长”到地方网吧里去吧。

　　当时还在装甲团任政委的汪立宏，和团长杜清华做了一个大胆决定，让彭靖负责团内网络建设。近年来，铁军在每个班都安置了2-3台电脑，战士在业余时间可以通过军队内网，了解时事新闻、学习最新训练教材，或者看电影、聊天。

　　有一次装甲团的网络速度很慢，几乎不能用。一个月后，彭靖弄好了网络，还编写出两万多字的用户使用手册。“铁拳——2004”涉外演习时，彭靖被团领导点名担任网络攻击手。在多国驻华武官面前，他编写攻击程序，设计动画，展示中国信息化战争的基本样式。

　　“尊重也出战斗力”，汪立宏对此深信不疑。

　　“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

　　“军魂”是极具人民解放军特色的词。

　　走进铁军军营，每个宿舍门上，挂着分队获得的荣誉称号标牌，宿舍门前，黑板报里贴着黑白历史照片。

　　“北伐中诞生，井冈山上成长，我们是共产党的第一支武装……”开饭前，一群战士高唱这首《铁军之歌》。

　　铁军的历史可追溯到1924年。当年11月，孙中山在广州组建“大元帅府铁甲车队”，车队里有一个直属中共广东区委领导的党小组。

　　1926年，铁甲车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叶挺独立团”，担任北伐先遣队。1927年8月1日，此团参与南昌起义，其后与毛泽东旗下的秋收起义部队会师井冈山。

　　其后八十年间，这支被陈毅誉为“党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的钢铁部队”，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历经五次“反围剿”、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战役战斗三千多次。开国十元帅中的五位，从铁军中走出。

　　提起这段历史，每个士兵都能倒背如流。近年来，为了让官兵们了解这些历史，铁军师部先后修缮和建成了师史馆、5个团史馆和12个红军荣誉连，组织编纂了铁军师史、团史、连史。

　　“传统教育潜移默化的影响，能培养这些独生子女的战斗精神。”师政治部主任黄晓健这样认为。

　　“坚持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一直被当作一个原则，在铁军，这一原则有具体体现。铁军每周至少留半天时间学习执政党的思想理论，三个代表、十六大精神、科学发展观等等都纳入学习视野，执政党的新理论一推出，部队就会及时组织学习。

　　“和上个世纪90年代初相比，如今部队对理论学习的重视程度更高。”一位老兵告诉记者，1993年，他刚进部队时，理论学习笔记一年用不掉半本，现在每年得两本。

　　“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是我们永远不变的军魂。”师政委周和平说。

　　看不见的战争

　　“打赢信息化条件下局部战争。”这是2002年，时任军委主席的江泽民到铁军视察时，对铁军提出的要求。

　　这场变革起源于1991年的海湾战争。在这场大战中，以美国为主的三十多个国家，出动6个航母集群，对伊拉克进行了38天的狂轰乱炸。其后的地面战只进行了100小时。伊军伤亡3万人，美军伤亡人数仅有148人。(据《海湾战争——美国国防部致国会的最后报告》)

　　“海湾战争给我们带来的震撼空前，美军通过大量高新技术实现精确打击，精确指挥，全球调动兵力，攻击力强大，而伤亡程度极低，这种战争模式完全超出我们的想象。”时任某集团军工兵团政委的周和平说，海湾战争标志着战争形态的彻底转型，从机械化进入信息化时代。

　　铁军八十余年的征程中，装备从大刀长矛到“汉阳造”，从骡马步兵到传统步兵，1997年，又按照中央军委要求，从摩托化率先转型为机械化步兵师。到2002年底，配备的机械化装备已经形成作战能力。

　　2003年初，这支可代表中国陆军发展方向的军队，开始筹划如何向信息化转变。他们邀请了国防科技大学、信息工程大学、二十八研究所等28位信息化专家，与部队共同研究，制定出《轻型机械化步兵师信息化建设方案》。

　　2005年以来，他们对全师的通信指挥装备进行了技术改造，研究炮兵团射击指挥系统与野战指挥系统间的互联，解决了野战视频传输问题。目前铁军的信息化装备包括侦察系统、指挥系统、通信系统等。

　　但信息化装备实际运用尚有差距。2006年，高炮团参加了复杂电磁环境下的军事训练，面对“敌方”电磁波干扰，雷达兵束手无策，图像看不清、声音传不进；各种雷达、雷达和指挥系统之间互相干扰，无法正常使用。最后，“我方”目标已被摧毁，官兵们还不知道。

　　这次惨败，让铁军看清了自己的差距。目前铁军正在改善信息化训练方法，以实现信息化、机械化建设并举，谋求跨越发展的转型目标。

　　无论未来的战争走向何处，“军队的职责就是维护和平。”经历过战火的老兵周和平，相信这个道理。（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王 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