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

　　法国目前拥有西欧最强大的军队之一，这是由于法国致力于发展尽可能广泛的军事能力，力求保持在没有盟友帮助的情况下也能处理任何冲突类型的能力，包括高强度常规战争。和所有西欧国家的军队一样，法国军队也显著削减了其军队结构。在1996年结束了义务兵役制后，如今法国三军都已实现职业化，但每一个军种的规模都不到冷战结束时的一半，当时大约一半的法国军队都是义务兵。规模的缩小不可避免地会转变为能力的减弱。然而，由于法国把军队建设放在战略优先级来考虑，所以法国军队仍然比大多数其它欧洲国家的军队拥有更广泛的作战能力。尽管如此，法国实施一场高端常规战争的能力还是较为有限。法国军队或许能够一次性完成所有任务，但它缺乏深度，也就是说，这种高强度作战行动将会很快耗尽法国的人力和物力资源。

　　法国的国防战略是建立在戴高乐总统在任期间（1959-1969年）的几项承诺之上的，即：维持核武库（法国在20世纪90年代放弃了陆基核武器，目前拥有空射和潜射核武器能力）；保持随时随地进行干预以保护国家利益的能力；以及保护重点国防工业的能力。最近，法国增加了国防开支：它已重申其承诺，将实现北约提出的目标，将其国内生产总值的2%用于国防建设，使其成为联盟行动中杰出和更有价值的伙伴2。

　　然而，需要注意的是，法国对防务责任分担的观点可能与美国的观点有所不同；法国认为他们的军队在海外的积极行动，特别是在萨赫勒地区的行动，还有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行动，都属于防务负担，这是对加强北约和欧洲安全所做出的实际贡献，即使这些行动并不是在北约或欧盟的授权下进行的。此外，尽管法国担心俄罗斯在其南翼（如利比亚、叙利亚）的活动，但他们认为俄罗斯在欧洲的常规威胁是有限的，根据他们的评估，在这种情况下，核威慑很可能才是主要威胁3。

　　法国陆军实力

　　法国陆军是一支由119000名官兵（98000现役军人和19000预备役人员）组成的全志愿军队，是西欧最成熟的地面部队之一4。这支军队的作战能力全面，作战经验丰富。这要归功于多年来不断增加的预算、可部署部队，以及使法国陆军达到技术前沿的现代化计划。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法国一定适合打高强度常规战争。法国的目标是在冲突频谱的两端之间达成折中——他们称之为“中间段”——他们认为这将足够用于尽可能广泛的冲突范围，甚至包括常规战争。也就是说，他们对“足够”的评估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他们对在最极端情况下爆发大规模战争（即对俄战争）可能性较低这种估计的影响，而且还认为，如果他们要与俄罗斯开战，那也将是作为联盟的一部分来参战（而且会很快结束）。此外，尽管法国陆军确实在为常规战争进行训练，但它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低端规模的冲突上。

　　和欧洲的所有其它军队一样，在冷战结束后，法国陆军缩减了一半以上的规模。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法国陆军有大约30万名士兵——大约一半是义务兵——分为3个军和15个师5。如今，法国陆军拥有大约119000名现役士兵（全部是志愿兵）和2个师。但是，陆军中的可部署部队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因为根据法国的法律，义务兵不能部署到国外，这一因素曾限制了法国对海湾战争做出贡献的能力。法国在那场战争中艰难地部署了大约16000名士兵，相对于军队的总规模而言，这是很少的一部分，这重新激起了关于募兵制的辩论并导致法国在1996年采用了全志愿兵制6。

　　法国陆军的主要武器数量也很少。例如，1990年法国陆军拥有1300辆主战坦克；现在只有大约220辆7。今天的“勒克莱尔”坦克要比上世纪90年代的AMX-30坦克先进得多，但法国陆军的实力却从两个重型装甲师减少到了两个装甲旅。

　　向网络化作战转型

　　法国陆军拥有一个平衡的力量结构，使其在几乎所有类型的冲突中都能很好地发挥作用。其77000名可部署部队分为2个师和7个下属旅（包括法德旅），以及一些其它战斗支援和战斗保障团、旋翼机航空兵、特种作战部队和北约快速反应部队总部。在7个主要旅中，2个是重装旅，装备“勒克莱尔”主战坦克、多管火箭炮和法国最先进的VBCI步兵战车；2个轻装旅，包括1个空降旅；3个被认为是中型或多任务旅。这意味着大约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在一周内供给一个营，在一个月内供给一个旅8。几乎所有的法国部队都是机械化部队，法国的作战条令很注重机动能力。法国也拥有两栖作战能力，主要由他们的海军陆战团构成。

　　目前，法国陆军在规模和结构上都采取了未来20年可能会保持的形式。最重要的改进是“蝎子”现代化计划。“蝎子”计划代表了法国军队在网络化方面的投资，该计划始于上世纪90年代，结合了车辆现代化计划，旨在取代70年代和80年代的老式轻型车辆，并使法国处于作战频谱的中间段。“蝎子”计划的核心是信息和网络技术，旨在让各级部队连成网络，极大提高信息共享能力，通过自动生成有关部署车辆的条件和需求的数据来促进后勤保障。在战术层面，“蝎子”计划将促成协同作战，这一能力目前只有“勒克莱尔”和VBCI战车才具备。

　　“蝎子”计划成功的关键将取决于泰利斯公司研制的新的CONTACT无线电系统和两个信息系统——“蝎子信息与战斗系统” 和“联合信息系统”。“蝎子信息与战斗系统”用于团及团以下单位；“联合信息系统”用于军、师级单位。与此同时，法国正在推出“狮鹫”（Griffon）装甲运兵车（2019年7月首次投入使用）和“捷豹”轻型坦克（预计2020年投入使用）。这两种平台都采用了新的网络和通信技术，并将采用车载电子系统（监控车辆并传输有关车辆的数据，以促进后勤和保障）。

　　CONTACT无线电系统将与泰利斯公司的Antares系统集成。Antares系统将安装在车顶上，可提供“车辆周围360度的图像”，并可以探测指向它的测距和激光瞄准系统9。从表面上看， Antares系统能定位激光来源，并识别出它是来自徒步的步兵、坦克还是某种飞机。它将生成并向驾乘人员提供应对方案。与此同时，通过CONTACT，系统还能自动与在场的所有人共享数据，前提是系统或网络上的其它系统能确定谁是向威胁射击的最佳人选（如果需要）10。

　　力求保持在作战频谱的中间段

　　法国坚持打造通用型军队，他们将其称之为“中间段”。对法国来说，这意味着在冷战后对法国重型资产的不成比例地削减之后的重新增加——特别是那些旨在与民主德国等“华约”组织作战的军队。法国希望设计出一支既适合用于在马里作战的轻装、又适合在其它大多数冲突频谱内作战的重装军队。在冷战期间，法国实际上拥有两支独立的军队，即：一支庞大的、以义务兵为基础的、旨在抵御“华约”组织的大陆部队，和一支小型的、职业化远征部队。如今，巴黎认为，它负担不起专业化部队，所以必须打造一支规模较小但质量高、职业化、适合所有任务的通用型部队。

　　法国人既要为可能发生的突发冲突（如在非洲）做准备，又要为概率较低但风险较高的作战（如对同等对手的战争）做准备，在这中间感到的压力在其它盟国中也很常见，这些盟国参与的域外部署往往强度相对较低，如维和行动。例如，大多数（如果不是全部的话）北约盟国已经向阿富汗、巴尔干半岛或其它联合国任务部署了部队。然而，法国的特点是它们执行这类任务的频率更高，这就造成了对力量和部队能力的高需要。此外，法国在非洲的利益使其必须将部队部署到该战区。因此，更值得注意的是，法国并没有像一些军事分析人士所建议的那样，选择一支以轻装为主的部队，甚至是一支大型但技术含量较低的部队。一些较小的北约盟国就是这样做的，如加拿大和荷兰，他们放弃了能实施常规作战的部队和主战坦克等重型装备，而选择了适合开展联合维和行动的轻装部队。相比之下，法国却在努力做到二者兼有。

　　法国走的是中间路线，这包括放弃履带式战车，转而使用更重的轮式战车来取代老旧的装甲车，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这种装甲车一直是法国远征行动的支柱。轮式车辆更容易维护，更适合靠自身的动力来进行长距离行驶。这在2013年的“薮猫行动”中被证明是有价值的，该行动迫使法国装甲车长途跋涉到达马里，然后在马里开展作战行动。目前，法国陆军库存中的履带式车辆有“勒克莱尔”主战坦克、美制多管火箭炮系统和自从上世纪70年代就使用的AMX-30AuF1自行榴弹炮（计划用轮式“凯撒”自行榴弹炮来取代，该车型具有传统的卡车底盘）。法国最近淘汰了上世纪70年代的履带式AMX-10p步战车，用八轮VBCI步战车取而代之。

　　不过VBCI步战车要比AMX10步战车重得多。“狮鹫”（取代了VAB装甲运兵车），“美洲虎”（取代了AMX-10rc和ERC-90 “长矛”轻型侦察坦克），同样比它们的前身重得多（见表3.1）11。重量的增加表明它们的生存能力有了显著提高。

　　表1 法国新型装甲车及其前身

　　这些战车具有更强的生存能力和先进的通信网络技术，使它们具备远比非洲作战需求更强的能力。上世纪80年代至本世纪头十年，法国在非洲的干预行动中主要使用的老式战车如今仍在法国的海外行动中使用，它们似乎只是在可靠性方面存在缺陷，这是因为它们的年代太久。换句话说，法国人并没有着意去调整他们的部队来适应低强度作战行动，虽然他们也小心地确保他们的部队仍然适用于这样的任务。另一方面，法国也没有为适应高强度常规战争而优化其部队，因为他们担心这样的部队很难部署到马里北部等地并维持下去。他们的目标是打造一支“足够好”的部队来应对两种类型的冲突。

　　法国陆军相信，因为有了核武器，与俄罗斯或中国暴发一场最高端的常规战争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足够好”的目标可以说是低于与俄罗斯作战的标准。法国人还认为，就算他们要与俄国人作战，那也将是联盟作战的一部分。无论如何，法国觉得他们必须冒战斗力不如俄罗斯的风险，因为他们需要打造一支同样可以派往萨赫勒地区的军队。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法国陆军武器系统库存数量很少。根据一份资料来源，大型火炮的总数是358门，其中121门是155毫米口径。这些火炮有77门是最先进的“凯撒”自行榴弹炮， 32门是上世纪80年代的AUF1自行火炮。法国还有140门120毫米迫击炮以及13门多管火箭炮。2019-2025年《军事规划法案》呼吁购买32门以上“凯撒”自行榴弹炮，但其意图是要替换剩余的AUF1火炮，而并非增加整个自行火炮的总数12。

　　维持高强度常规战争准备所面临的挑战

　　关于法国战备的最新数据很难找到。现有证据表明，自2000年以来，在2014-2017年法国在萨赫勒地区维持“巴克汉行动”期间，由于预算削减，其战备工作达到了最低点。在中非共和国实施的“红蝴蝶”（Sangaris）干预行动以及在国内实施的“哨兵行动”，使法国陆军到达了崩溃的边缘，从而使法国政府相信并在公众的支持下开始增加陆军预算，甚至额外招募了11000人来扩充兵力，使可部署兵力从66000人增加到了77000人。与此同时，法国还决定为其预备役系统注入新的活力。最终使法国军队获得了新生。

　　在士兵及其训练方面尤其有了明显的改善。有了更多的士兵，训练水平才有可能恢复到2015年前的水平。2017年，法国陆军参谋长让·皮埃尔·博瑟（JeanPierre Bosser）在向法国国民议会作证时明确表示：

　　在战备方面，在国家领土上的大规模行动使陆军的训练有所减少，这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衡量。一方面，2016年离开驻地150天以上的士兵人数达到了1.6万人。此外，用于训练的天数从2014年的84天下降到2015年的64天，然后在2016年又上升到72天。额外增加11000人也恢复了作战资金。法国陆军的目标是在2018年夏天达到2015年恐袭前的水平13。

　　值得注意的是，博瑟指出，特别是诸兵种联合作战训练有所减少，他希望纠正这一点，这样他就可以把陆军的所有部队部署到“高强度作战的战区”14。他还指出，装备的准备状况阻碍了他希望增加的陆军训练，他说：“除非装备到位，否则无法为一个包括步兵或骑兵核心力量以及工程兵、炮兵和后勤保障部队在内的诸兵种联合作战做好准备”15。

　　博瑟的评论和随后一些法国军官的评论表明，法国陆军认为，改进后的训练方案至少恢复了2015年之前所拥有的常规作战技能16。但不太确定的是，在2015年之前法国陆军在常规作战方面到底有多强。至少在理论上，法国陆军知道如何打常规战役；在法国的指挥与参谋学院学习的军官们专注于学习如何实施大规模常规作战。然而，即使院校的学习鼓励军官们思考二战中的法国战役，但当他们走出院校之后，法国军官的世界很可能仍然局限于“哨兵行动”和“巴克汉行动”以及之前的阿富汗行动。

　　在波罗的海国家的部署为部队提供了一些实地训练机会——特别是在寒冷的条件下的训练——包括一支不适合用于“巴克汉行动”的重装部队17。对于之前参与“哨兵行动”的一些部队来说，波罗的海国家被认为是一个比法国本身更令人兴奋的作战环境18。在“夏马风行动”（Operation Chammal）中对摩苏尔和拉卡（伊拉克）的围困为炮兵提供了某种训练机会；与在阿富汗和萨赫勒地区相比，法国炮兵使用“凯撒”大炮的频率更高，任务范围更广19。炮兵任务之所以有用，还因为法国炮兵被编入到美国的部队中，这对于训练美法部队之间的互操作性很有益处20。然而，当时的情况将不同于在欧洲实施大规模常规战争，因为法国没有面临任何旗鼓相当的威胁21。

　　在主要武器系统方面，情况也不容乐观，尽管有报道说情况正在改善。一个基本问题是，即使现在法国陆军增加了士兵数量，但装备的数量却没有改变22。增加军费开始发挥作用，但过去几十年来降低成本的措施所造成的问题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存在。例如，法国陆军减少了零备件的采购，将维护保养工作委托给制造商去做，并建立了一个统一的装备轮换计划，减少车辆的总数23。该方案的工作方式是集中维护和保养，只在部队需要的时间和地点提供车辆，而不是每个单位都具备自己的一整套车辆和维护能力24。它以一种精简的方式运作——可能过于精简了，以致在满足“薮猫行动”的动员要求和“巴克汉行动”、“哨兵行动”的维稳要求方面明显存在着压力。最后，萨赫勒地区的极端环境对装备的磨损速度比几乎任何其它地区都要快。尽管如此，数据显示，从2016-2017年情况有所改善，在2018年和2019年情况也在继续改善（见表3.2）。

　　表2 2016年和2017年法国陆军车辆的可用率

　　据报道，直升机是最紧迫的问题。根据2018年参议院报告，在法国军队（所有军种）中，只有1/3的直升机可以使用25。大约还有1/3的直升机正在修理或等待修理（等待有人来修理或提供必要的零件）；最后还有1/3的直升机正在由制造商进行生产26。法军拥有的飞机总数本来就相对较少，所以这种低准备率就显得尤其严重。例如，由于法国陆军对其“虎”式攻击直升机的使用很吝啬，因此在萨赫勒地区作战的法国特种部队没有任何直升机可用，他们不得不依靠作战能力更弱、生存能力更低的“小羚羊”直升机来执行轻型攻击任务27；在马里干预行动开始的第一天，一架 “小羚羊”直升机被地面火力击落。

　　一些新闻报道也指出了弹药短缺的问题。例如，据一个消息来源说，多管火箭炮的炮弹库存非常匮乏，限制了其部署能力，还说“海尔法”导弹供应不足28。据报道，为对付伊拉克的“伊斯兰国”和叙利亚特种部队“瓦格拉姆”（Wagram）而部署的“凯撒”自行榴弹炮，由于过度使用（四门榴弹炮）和扩大射程而消耗掉了大量炮弹和炮管29。

　　关于火炮采购，法国的计划倾向于低端而不是高端战斗。2019-2025年《军事规划法案》计划引进更多的“凯撒”155毫米自行榴弹炮，但这些火炮的特点更适合用于远征作战，而在常规战斗中的价值却存在争议，因为它没有装甲，而且安装在轮式传统卡车底盘上。“凯撒”榴弹炮将取代冷战时期的AUF-1榴弹炮，而其实后者的履带和装甲更适合在高强度战争而不是远征行动中使用。2019-2025年《军事规划法案》没有计划增加多管火箭炮的数量，但这种火炮在对付高端对手方面具有很大的价值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