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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利班展开大规模反攻 后美军时代阿富汗未来在哪里

塔利班展开大规模反攻 后美军时代阿富汗未来在哪里
2021年07月22日 11:33 观察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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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2月29日,美国与阿富汗塔利班组织在卡塔尔首都多哈正式签订了撤军协议,标志着长达20年的阿富汗战争开始走向尾声。随着美国为首的北约军队撤军,阿富汗局势风云突变,阿富汗塔利班在阿富汗北部地区接连取得进展,阿富汗政府仅控制全国的少量地区,局势洗牌已经不可避免。在后美军时代,阿富汗的局势将何去何从,将对域内邻国的利益产生什么影响,中国应该如何做出应对,本文将浅显解答以上这些问题。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马钢]

  一、 阿富汗6月局势概述

  2020年2月29日,美国与阿富汗塔利班组织在卡塔尔首都多哈正式签订了撤军协议。2021年5月1日,美国开始从阿富汗境内撤军,并预计于9月11日前完成撤军工作。与此同时,德国、格鲁吉亚、澳大利亚等国也随美国开始从阿富汗境内撤军。随着外国军队的撤离,塔利班武装扩大了在阿富汗各地的军事攻势,并取得了重大的地面进展。截止7月13日,阿富汗全境约400个县中,已有超过200个县被塔利班武装完全控制。

  7月13日阿富汗局势:红色为塔利班占领区,橙色为争夺地带,灰色为政府控制区 (外媒视频截图)

  从城镇易手角度看局势变化

  从攻势方向上看,塔利班武装的进攻主要集中在阿富汗的北部、西部和东部地区。

  在北方的巴尔赫省、昆都士省和塔赫尔省,塔利班几乎完全控制了该省北部与塔吉克斯坦接壤的地区,甚至一度完全包围了省会昆都士市。在政府军收复昆都士南方县城Ali Abad后,省会的状况有所好转,双方陷入对峙。巴尔赫省的省会马扎里沙里夫和塔赫尔省的省会塔卢坎均处于塔利班武装的多面攻击下,省会周围的政府军控制区几乎全部崩溃。巴尔赫省的战斗甚至蔓延到了附近的朱姆詹省,该省东部地区大部分已经失守。

  西北部的法里亚布省同样濒临崩溃,除了省会梅马内市和和最北端与土库曼斯坦接壤的汗·查哈尔·巴格县外已经全部被塔利班武装占领。法里亚布以西的巴德吉斯省状况更加糟糕,省会瑙堡已经濒临崩溃,大量亲政府民兵和警察部队已经投降,政府军正在不断派遣增援部队以稳定当地的局势。

  东北部巴达赫尚省的变化是最令人感到意外的。在6月之前,政府军仍控制着该省绝大多数区域和几乎所有城镇,塔利班仅控制着少量农村地区,兵力也远低于政府军部队。但是,7月1日开始,塔利班武装开始在巴达赫尚省发动进攻,在三天之内几乎占领了该省西部11个县的全部区域。目前,除了省会城市法扎巴德外,巴达赫尚省全境已经被塔利班武装控制,该省的政府高官也已经乘坐飞机逃离。阿富汗与中国唯一接壤的瓦罕县(位于巴达赫尚省东北部地区)目前已经被塔利班武装占领。塔利班武装在该省的兵力并不充裕,并未直接占领该县,而是派出少量代表进驻该县中心区域,包括瓦罕走廊在内的其它区域仍在当地民兵的实际控制下。此外,严重威胁我国安全的“东突”组织目前尚有一部分武装人员在巴达赫尚省西部山区活动,并设有小型训练营,塔利班武装与当地“东突”武装分子的具体关系尚不明确。

  在靠近伊朗边境的西部地区,塔利班武装占领了法拉省和赫拉特省西部的大片区域。目前,阿富汗与伊朗的边境区域绝大部分已经被塔利班武装控制,仅有少量政府军部队在边境口岸地区避难。由于塔利班与伊朗事先进行了接触,双方并未在边境地区发生冲突。除了边境区域外,上述两省的大部分区域也已经被塔利班武装占领,政府军正在依托省会地区维持在这些省份的最后存在。

  东部多个省份的战斗也在持续。在巴格兰省,塔利班武装于6月下旬占领了巴格兰市和北部的其它县城,向南进逼省会普勒胡姆里市。在卡皮萨省,塔利班武装攻占了塔加布和阿勒塞两县,大量政府军士兵和民兵投降。

  在东南部的多个省份中,塔利班武装在帕克提亚和加兹尼两省的攻势最为猛烈。在帕克提亚省,政府军在该省东部和西部的防线完全崩溃,7个县被塔利班武装攻占,政府军被包围在该省中部和南部地区,不得不大量收编各地的逃兵和被塔利班武装释放的俘虏。在加兹尼省,政府军在该省东部、南部完全崩溃,完全撤回省会加兹尼市,坎大哈——喀布尔公路北完全切断。这两个省份的崩溃对阿富汗南部、东部其它省份的政府军部队造成了严重的威胁。

  南方的坎大哈省和赫尔曼德省同样激战不断。在赫尔曼德省,塔利班武装的进攻主要集中在肖拉布和格拉什克县,他们夺取了大量政府军的武器装备。有报告说,由于近期塔利班武装将缴获的多余武器在当地的武器黑市上出售,当地市场上M16步枪的单价平均每周下降25-50美元。坎大哈省的战斗更加激烈,塔利班武装大量使用了汽车炸弹,该省北部、西部地区的城镇和政府军营地几乎全部失守,目前塔利班武装正在省会坎大哈市的外围发动攻击。

  在中部的瓦尔达克省,塔利班武装在近期进攻行动中占领了至少四个县,缴获了政府军遗留的大量军事装备和车辆,甚至击落了一架米-17直升机。政府军正在从巴米扬和喀布尔两个方向对该省进行增援,以维持包括省会在内的剩余城镇的安全。

  此外,塔利班武装在萨尔普勒省、古尔省、萨曼甘省、乌鲁兹甘省、努里斯坦和扎布尔省也发动了进攻,均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阿富汗东部的楠格哈尔省情况较为复杂,政府军和塔利班武装均有地面进展,也互有投降。更复杂的是,该省与巴基斯坦接壤,一部分巴基斯坦塔利班组织的成员正在该省协助阿富汗塔利班武装作战。虽然如此,双方的关系并不亲密;6月27日,双方曾在楠格哈尔省的德布哈拉县爆发激烈冲突,造成巴基斯坦塔利班武装15人死亡,8人受伤。

  目前,阿富汗全国仅有中部的喀布尔、巴米扬和潘杰希尔三个省份的局势相对稳定,其余各地都在塔利班武装的猛烈攻击下。

  从装备损失角度看局势变化

  美国有争议的撤军使阿富汗政府不得不独自面临塔利班在全国范围内的攻势,其在深渊的边缘摇摇欲坠。在没有美国和北约军队的情况下,阿富汗政府能坚持多久还有待观察,拜登对阿富汗政府危局的视而不见增强了塔利班的信心。由于阿富汗军队无法获得美国的直接空中支援、情报支持和后勤支援,阿富汗军队将很难把塔利班部队限制在他们目前的控制区内。仍然服务于阿富汗军队的美国承包商可能会撤出,而在他们离开后的几周内,阿富汗空军的大部分飞机就会面临停飞的窘境,这将再次削弱阿富汗政府军的战斗力。

  当地时间7月5日,美军撤离后的巴格拉姆空军基地。图自澎湃影像

  以下是自 2021年6月以来至6月25 日阿富汗政府军被摧毁和缴获的装备的详细清单。由于大多数塔利班战士没有智能手机,其宣传部门也不发布其他来源的照片或视频,因此被缴获或毁坏的装备数量无疑比下文记录的要多。庞大的装备损失也从另一角度印证了局势的变化。

  二、 当前与2019年局势的不同

  与2019年的阿富汗局势相比,2021年7月的局势出现了以下几点变化。

  (1)攻击对象转向阿富汗政府军、警察及亲政府民兵部队

  在2020年2月美国与塔利班达成撤军协议前,塔利班始终将针对北约军队的攻击作为首要军事任务,具体方式包括且不限于伏击北约车队、袭击有北约军队驻扎的军事基地及攻击首都喀布尔的北约军政机构和人员。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塔利班武装一直将造成外国军队伤亡作为其提高国际影响力、向多国联军施压及提高士气的重要手段,例如2019年3月,塔利班武装曾对有美军驻扎的肖拉布军事基地发动自杀式袭击。

  但是,在美国与塔利班武装直接开展撤军谈判后,塔利班武装逐步减少了对北约军队的攻击。从2018年至2020年,驻阿富汗美军士兵的逐年死亡人数分别为19人、24人和11人。撤军协议签订之后,仅有4名美军士兵在阿富汗境内死亡(均死于意外事故)。这些信息表明,在今年9月美国完成撤军前,塔利班武装有意保持对外国军队保持克制,以确保外国军队的撤离进程不受破坏。

  (2)塔利班正在尽力夺取中小城镇的控制权

  在过去的二十年中,塔利班武装主要在阿富汗的农村地区活动,很少控制城镇。2012年以来,塔利班武装曾多次尝试攻击省会城市,但是从未对任何省会城市建立稳定的控制、甚至没有这样的打算。2019年,塔利班武装扩大了“春季攻势”的规模,但也仅占领了少数城镇。今年5月以来,塔利班武装开始发动大规模的军事攻势,控制了许多中小城镇。从5月初至7月初,塔利班武装控制的县中心数量上升了近3倍,显示其试图增强在阿富汗的政治话语权。

  但是,塔利班武装尚未开始夺取阿富汗各地的省会城市。美国和塔利班签订的撤军协议规定,在2021年9月11日美国完成撤军前,塔利班武装不得占领任何一座省会城市。为保证美国的撤军顺利完成,塔利班武装将在9月11日之前尽量“保持”克制。现实的交战状况表明,塔利班武装完全具备夺取某些省会城市的能力,如昆都士、瑙堡等。

  外媒描述阿富汗省会城市危急情况 (来源Long War Journal)

  (3)阿富汗政府军出现了大规模的投降、溃逃和私自和谈的现象

  阿富汗政府军集体投降的事件并非今年的新状况。在2019年巴德吉斯省的战斗中,曾有数百名政府军士兵集体投降。但是,2019年巴德吉斯的集体投降事件是在塔利班武装完全控制该省北部,残余的守军处于极度劣势,逃亡塔吉克斯坦境内被遣返的背景下发生的。但是,在近期的军事冲突中,许多地区的阿富汗政府军部队在情况稳定,甚至是占据兵力、装备的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擅自与塔利班武装谈判,最终以向塔利班武装移交据点和军事装备为条件换取自身安全撤离的保障。

  笔者认为,这种新状况的出现是阿富汗政府军长期累积的固有问题和近期局势的变化所共同作用造成的结果。一方面,2001年之后,美国在组建阿富汗政府军时将其定位为一支应付低烈度治安战的军队,规模庞大而冗杂,内部指挥、管理体系非常混乱;在很多情况下,最高指挥官缺少对基层部队的有效控制。另一方面,阿富汗政府军长期依赖外部力量,主要是美国的财政、装备、空中力量和军事顾问的支持,独立作战能力非常有限。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的撤军对阿富汗政府军的作战能力造成了重大的打击,许多阿富汗政府军官兵对战争的前景失去信心,开始自寻后路。当集体投降事件发生后,更多的政府军官兵受到了心理上的冲击,进一步造成了更多的类似事件的发生,从而形成恶性循环,最终导致如今发生的雪崩效应。

  三、 二十年阿富汗战争发展进程及趋势

  简要来说,自美军于2001年10月入侵阿富汗以来,这段时长20年的战争的发展历程主要分为四个阶段:2001年的美英联军地面入侵阶段;2002-2014年由北约主导的清剿战阶段;2015年-2020年的由阿富汗国民军主导、北约空中支援的清剿战阶段;2020年到现在的塔利班战略反攻阶段。

  第一阶段:美英联军主导的地面入侵

  2001年10月7日,在“911”事变发生近一个月以后,美国的乔治•布什当局对拒绝交出本拉登的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宣战。在这场战争中的入侵阶段,联军主要的战略就是以反塔利班军阀组成的 “北方联盟”作为地面推进的主力,美英联军强大的空军和导弹部队作为空中支援负责扫平障碍,少量的美军特种部队则被投放到地面上伴随北方联盟前进,他们的使命是引导空袭,协调地面和空中力量的行动,以及在必要时训练和组织、指挥北方联盟军队。

  10月7日晚间时分,美英联军正式开始对阿富汗进行大规模的战略轰炸,在初期的轰炸中,联军的战斗机、直升机、巡航导弹顺利地摧毁了塔利班全部的空军力量和防空导弹部队,由于塔利班空军和防空军的装备极为落后,他们基本上没有进行还击即被歼灭,同时,大量的塔利班军队训练营和基地也被摧毁,塔利班的军事力量损失惨重,阿富汗的平民也在空袭中遭受了严重伤亡,据称总共有约2000名平民死于联军在战争初期几个月的轰炸。伴随着联军的空袭,北方联盟发起了有效的地面攻势,已经近乎崩溃的塔利班军队无法抵抗北方联盟的推进,马扎里沙里夫、赫拉特等北方边防重镇纷纷被攻陷。

  由于塔利班长期以来的严苛统治,阿富汗许多地方的部族视美英入侵为反抗塔利班的绝佳机会,他们在塔利班控制区内发动了广泛的大规模起义,这些起义严重打乱了塔利班的防御计划,同时,塔利班军队中数量众多的巴基斯坦志愿兵纷纷回国也严重削弱了它的战斗力,上述各种因素累积之下,塔利班的军事力量在地面战中也几乎没有进行有组织的抵抗,最终第一大城市喀布尔和许多省会城市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落入北方联盟之手。

  入侵阶段唯一激烈的地面战斗发生在阿富汗北方重镇昆都士,11月11日,来不及撤退的塔利班正规军北方军团约1.3万人被围困在昆都士城,经过11天的轰炸与血战以后,除了其中的5000名巴基斯坦志愿兵被允许离开外,剩余的塔利班军队最终全军覆没,其中约2000人阵亡,2500人负伤,3500人被俘或投降。随着昆都士战役中塔利班唯一有战斗能力的正规军队覆灭,阿富汗的正规作战结束了,12月7日,联军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占领了当时的首都坎大哈市,至此阿富汗所有主要城市均被联军占领,地面入侵阶段结束。

  第二阶段:北约联军主导下的清剿作战

  在北方联盟完成对阿富汗主要城市的控制后,阿富汗南方许多偏远的山区地带仍然处于塔利班和基地组织的控制之下,而且从毒品、矿产和税收方面有数以亿计的财政进项。尽管在喀布尔成立了卡尔扎尼领导下的阿富汗伊斯兰共和国,但局势仍然不稳定。2001年12月,在联合国的授权下,帮助喀布尔新政权维持秩序的“国际安全援助部队”(ISAF)成立,部队成员包括以北约国家为主的18个国家的军事力量。

  ISAF的成立初衷是为了帮助新政权维持重要城市的治安,但最初成立的阿富汗国民军的孱弱使其不得不亲自下场进行清剿作战,喀布尔政权建立后的几年里,联军通过托拉波拉谷地战役、巨蟒行动等一系列清剿战役几乎摧毁了基地组织,此后尽管塔利班依然存在,但阿富汗的基地组织日渐式微。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想要了解新政权成立后的阿富汗军政状况离不开理解这个国家的经济基础。阿富汗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国家,由于技术的匮乏,农业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受天气的影响。历史上,自塔利班政权从1996年执政以来,阿富汗便受到持续数年的旱灾困扰(阿富汗每9-11年就会遭遇时长达3-5年的旱季),旱灾所造成的农业困境也是塔利班执政期间经济失败的重要原因。2001年末卡尔扎尼领导下的新政权成立时期正逢这场旱季的结束,阿富汗国内农业得到复苏的机会,同时,得益于2008年次贷危机之前全球经济持续性的繁荣增长,以发达经济体为主导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能够给予阿富汗充裕的贷款与援助资金,在内外良好因素的共同促进之下,阿富汗经济在新政权成立的前六年里快速增长,平均每年在8%左右,因此新政权成立初期的几年,重建进程稳定进行,失业率降低,阿富汗国民生活水平迅速提升,偏远地区以塔利班为首的叛乱组织所能得到的支持很少,难以发展壮大,而因此稳定下来的安全局势则进一步促进了经济增长。然而,阿富汗的上述好转局面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外界因素和自然因素,阿富汗执政当局在建立后腐败现象愈发严重,行政效能低下,内部凝聚力差,自身薄弱的军事力量缺乏加强,而且上述种种问题长期未能得到改善,这些都为后来的局势转变埋下隐患。

  2008年的国际性经济危机和2010年的旱灾再度来临使得阿富汗经济一度愈挫,但此时执政的美国民主党奥巴马当局却加大了阿富汗的投入,新的投入主要在军事方面,美军在阿富汗的驻军数量迅速增加,并于2011年达到峰值(10万人),新投入的军力在阿富汗偏远山区进行不间断的清剿、驻扎与巡逻,并取得了显著的成效:许多与塔利班长期争夺的南方农村乡镇和山区据点被夺回,基地组织最高领导人本拉登和塔利班最高领导人曼苏尔被击毙(曼苏尔在阿塔前任领袖奥马尔病死后接替他的位置)。由于安全局势趋于稳定和该时期旱灾时长较短,2009-2014年间阿富汗的经济发展状况也较为良好。2014年底,美国宣布自2001年开始的“持久自由”行动结束,北约部队将地面战的重任转交给阿富汗国民军,转而以空中支援为主。据美国布朗大学的统计,在2001年至2014年底的阿富汗战争前两个阶段中,共有30367名联军士兵(23470名阿富汗国民军、2357名美军、1139名美国盟友士兵、3401名雇佣兵)和约35000名塔利班武装人员丧生。

  第三阶段:阿富汗国民军主导下的清剿作战

  2014年后,阿富汗局势急转直下。当年也是反恐战争阿富汗遭遇自杀攻击死亡最多的一年,同时北约联军开始逐步脱离阿富汗战事,将打击塔利班的任务交给了阿富汗国民军,阿富汗国民军开始在联军的空中掩护下与塔利班作战。阿富汗国民军在战场上的表现几乎是全面失败的,他们装备低劣、腐败严重、士气低落,北约联军费尽心力夺取的偏远地区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塔利班陆续攻占,甚至一些县城也被夺取了。2015年夏,塔利班开始了对阿富汗省会城市昆都士的攻坚作战,但事实证明塔利班武装既没有足够的兵力发动大规模攻坚,也没有重型火炮等重武器。在2015年的昆都士之战中,1500名塔利班武装虽然短暂地夺取了昆都士市,但在伴随北约空中支援的7000名阿富汗国民军的反击下未能守住。昆都士的战斗也迟滞了美军的撤军速度,时任总统奥巴马表示,“美国将停止从阿富汗撤军,阿富汗剩下的数千名美军士兵将一直留守到2017年任期结束时”。除了2015年的昆都士之战,接下来2018年的加兹尼之战和法拉之战也是同样的结果,塔利班武装无法直接攻克戒备森严的大中型城市,但他们成功的夺取了许多喀布尔当局力量薄弱的县城,并用夺取的农村地区对一些远离喀布尔政治中心的城市进行包围,同时塔利班武装也对连接这些飞地与喀布尔中心的交通线进行骚扰与伏击。

  塔利班武装的围困战术取得了明显的效果,阿富汗政府陷入了全面的战略防御,阿富汗国民军的精锐部队“突击队”以及阿富汗特种部队被派遣到各个战况危急的城市担任“救火队员”的角色,尽管他们能够击退对城市的攻势,但对于塔利班在农村地区的进展无能为力,可以说,到了2018年以后,阿富汗国民军已经根本无法进行主动出击阿塔根据地的清剿作战,只能采取守势或在一些重点地区与塔利班拉锯。阿富汗当局内部也问题严重,地方上的实力派严重军阀化,不服从中央的管制,中央政府腐败无能,其在2015年以后进行的经济建设十分糟糕,GDP增长速度很低,2020年的疫情对于阿富汗经济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恶化的经济社会状况使得越来越多对当局不满的人加入了塔利班武装。

  在此期间,值得一提的是,极端恐怖组织“伊斯兰国”(ISIL)随着阿政府的衰落兴起,阿富汗政府对于ISIL恐怖组织的清剿行动收效甚微,但塔利班却在对ISIL的作战中取得极大进展。2018年间,塔利班攻下了ISIL在阿富汗北方的主要根据地达尔扎布地区,基本上消灭了阿富汗北方的ISIL势力,一定程度上遏制了伊斯兰极端思想在阿富汗北部的蔓延。

  据布朗大学的统计,2015年至2020年期间,阿富汗国民军主导的清剿阶段中,约42530-45530名阿富汗国民军,85名美军,5名美国盟友士兵,445名雇佣兵(联军方)和16191名塔利班武装人员丧生。

  第四阶段:塔利班主导的战略反攻

  2020年2月29日,美国和塔利班在卡塔尔的多哈达成协定,史称《多哈协定》。该协定的主要内容是:1、塔利班武装禁止基地组织成员在其控制地域活动2、美国在协定之日起14个月内从阿富汗撤军。

  另一方面,阿富汗的基地组织本部在本拉登死后明显衰落,影响力已经很小,对于现在的塔利班来说利用价值极小,而阿富汗的伊斯兰激进潮流代表“伊斯兰国”则与现在的阿塔处于敌对状态。对于美国而言,拜登当局领导下的美国正在进行一些局部地区的战略收缩,而付出与收益不成正比的阿富汗自然被摆在首先放弃的位置。基于以上种种因素,美国与塔利班达成了《多哈协定》,阿富汗历史进入新阶段。

  《多哈协定》达成后,失去北约后勤补助与空中支援的阿富汗国民军更加难以抵御塔利班的进攻,开始加速丢失地盘。2021年5月,塔利班发起了全国范围内的大规模反攻,在两个多月的战事中,阿富汗国民军一败涂地,一些偏远省份的农村地区已经全部丢失,仅剩省城尚在坚持。

  当前的战争阶段标志着阿富汗塔利班在经过2001年的溃败阶段、2002-2014年的防御阶段,2015-2020年的相持阶段这三个阶段之后,正式转入反攻阶段。目前的阶段对于这个国家的最终未来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

  从经济角度来看,经济原因是左右阿富汗塔利班的发展的重要原因,一方面阿富汗正面临着严峻的干旱,而现在的6-9月正是旱季中干旱最为严重的时候,阿富汗的农业发展正遭遇重大阻力,政府控制区内甚至发生了粮食紧缺的问题,阿富汗的喀布尔当局已经在将有限的资源优先投入到农业发展中,但是否能阻挡经济崩盘有待观察。另一方面,长期以来阿富汗没有形成适合当地情况的经济模式,一旦外部输入停止,脆弱的经济体制将会崩溃。

  美国出兵阿富汗没多久,即推翻了塔利班政权,建立起了新政府。随即国际社会的援助也纷至沓来,据统计显示,从2002年到2018年,阿富汗累计接受1200多亿美元用于国家重建,仅隔壁邻国印度就提供了30多亿美元的援助。然而在大量外援和军事援助的之下,阿富汗人均GDP还不到700美元,并且阿富汗政府军在和塔利班的交战中占不到半点便宜,大量外援和军事援助进入了中央官僚和美军军事承包商的口袋里。

  长期的战乱造成阿富汗失业率居高不下,由于阿富汗经济基础薄弱,以农业和畜牧业为主,大批大学毕业生很难找到合适工作,仅在2019年,阿富汗男性失业率为10.33%,比上年同比增长了4.40%;女性失业率为14.00%,比上年同比增长了9.80%;总失业率为11.12%。阿富汗一直以来缺水和缺电现象十分严重;医疗卫生体系脆弱,在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下,阿富汗感染人数达到了133578人,而阿富汗是世界上疫苗接种率最低的几个国家之一。同时近期阿富汗物价飞涨,以液化气为例,当前阿富汗液化气涨到了四百阿尼梅公斤,折合人民币六十元,而邻国伊朗居民只需五元便可以买到同等重量的液化气。

  在20多年前塔利班执政时候,塔利班对内实行伊斯兰教法统治,造成国内经济一蹶不振,同时西方各国对阿富汗实行经济封锁,造成阿富汗经济处在崩溃的边缘,现在许多阿富汗民众担心这一幕又会上演。一旦塔利班拿下全国政权,民众对其执政能力表示怀疑,对塔利班解决经济民生不抱任何信心,持续不断的战乱将会加剧阿富汗经济民生的凋敝。

  美国每年至少在阿富汗军事上花费40亿美元,自战争爆发以来总共花费了740亿美元。拜登政府已承诺在美军撤离后继续支持阿富汗军队,但是关于阿富汗军队还能坚持多久,美国内部甚至出现了“撤军后最多坚持半年”的看法,一旦阿富汗军队败局已定或者败迹已现,西方会毫不犹豫切断阿富汗的军事援助和经济援助,这将对于加尼政府来说会是雪上加霜。于此同时,部分阿富汗军队士兵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领到军饷,而塔利班会发放路费给他们回家,所以阿富汗军队士气十分低下,更加速了集体投降事件的发生。

  多年来经济上的低迷造成阿富汗军队的建设需要依靠外部力量,一旦外部援助停止,军队就会崩溃;而阿富汗军队一直没有消灭塔利班而造成战乱不断,使得国内无法全力进行经济发展和建设,陷入了不断循环的怪圈当中。

  从社会角度上看,阿富汗各界对政府的不满普遍加剧,许多人选择顺从或加入以普什图族为主的塔利班,而与塔利班不合的少数民族如塔吉克族、乌孜别克族、哈扎拉族已经开始积极发展自己的民兵力量,而不是依赖于国民军来保护自己。例如前北方联盟(Northern Alliance)创始人马苏德之子开始号召巴德赫尚省的民兵一起抵抗塔利班的进攻,赫拉特省地区的民兵也被动员起来,阿富汗政府多年打击和分化的军阀部队有重新崛起的迹象现在阿富汗政府主要依赖于以马扎里沙里夫-巴米扬-喀布尔-贾拉拉巴德为核心的少数民族/世俗派聚居区维持存在,未来亲政府的武装力量是否会像当年的北方联盟一样军阀化尚未可知。

  阿富汗局势的变化与族群问题十分密切。从地区局势上讲,阿富汗是一个种族和部落文化占主体的松散政治集群,族群的矛盾和对阿富汗的局势产生重大影响。阿富汗是一个民族构成和民族关系极其复杂的国家,普什图虽为阿富汗最大的民族,但只占总人口的40%,并未成为主体民族,却一直处于政权的中心。因此,阿富汗官方民族主义不可避免地为普什图人代言和牟利。而将普什图的民族属性上升为国家属性,并将其利益等同于国家利益,这就引发了其他民族的不满。

  苏联撤军和人民民主党政权垮台后,阿富汗陷入军阀割据与混战。这些军阀皆以特定的族体划界。例如,希克马蒂亚尔的支持者主要为普什图人,拉巴尼和马苏德则以塔吉克人为基础,杜斯塔姆依赖的是乌兹别克民兵。因此,阿富汗内战异化为族际之间的冲突。尽管塔利班运动以保守的伊斯兰主义作为旗号,但本质上代表的是普什图人的利益,而塔利班的绝大多数成员为普什图人,包括吉尔查伊部落联盟。

  以信奉什叶派的哈扎拉族为例,哈扎拉人目前有400多万人,是阿富汗第三大族群和最大的宗教少数群体。在整个20世纪90年代后期的塔利班压迫统治期间,塔利班恐吓哈扎拉人,并通过战争争夺对阿富汗哈扎拉地区的控制权。后来美国出兵阿富汗,瓦解了塔利班在阿富汗的统治。哈扎拉人得到前所未有的权利(包括接受高等教育、参军等)。随着当前局势恶化,对政府的怀疑和愤怒普遍存在于哈扎拉人中,越来越多哈扎拉人呼吁将安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例如Dasht-e Barchi 是喀布尔的一个哈扎拉社区,塔利班和伊斯兰国 (IS) 武装分子近年来发动了一系列的恐怖袭击,已经造成数百人死亡,迫使数千人逃离家园。尽管塔利班宣称承诺保障少数民族的权利和安全,但是经过多年内战,哈扎拉人对塔利班毫不信任,尤其是在塔利班可能接管全国政权的背景下,他们认为塔利班可能为了将来的“江山”而对其发动“种族清洗”以绝后患。

  阿富汗是一个典型的部落社会,部落组织处于分立和自治状态,同时反对外部干涉。历史上,国家的集权与部落的分权自治是阿富汗政治发展的一大矛盾。凡在部落地区实行集权统治的政权大都以倒台告终。因此以吉尔查伊部落联盟为主体的塔利班在夺取全国政权的过程中必将遭受其他大部分部落的反抗。

  当前阿富汗实行的是以西方为模板的高度集权的政治制度。这无疑与部落的传统政治文化相互矛盾。塔利班运动的社会基础在一定程度上正是要求自治的普什图部落。将集权化作为国家构建的标准隐含着严重问题,其潜台词便是将部落简单等同于野蛮和落后,但事实并非如此,阿富汗的部落组织实际上是由独特自然与历史环境所产生的特殊文明形态。阿富汗的部落民族并非因为无知,而是作为对他们所处的自然和社会环境的一种稳定而成功的适应方式才保留了他们的部落机制的。这和阿富汗民族各自抱团生存的内在逻辑是一样的,这是这是由于阿富汗历史长期各民族和部落生存环境造成的,这就可能造成一旦塔利班的掌权侵犯种族和部落利益,会将矛盾的激化最大化,各民族和部落的战争将持续不停。

  从军事角度上看,,阿富汗国民军的突击队、特种部队、空军等少数力量具有不错的战斗力,但其总兵力不到三万人,这些占纸面数据(30万)不到十分之一的力量承担了70%-80%的作战任务,关于塔利班武装的军力规模缺乏可靠的数据统计,笔者推测可能在10万人左右。如果阿富汗国民军在完成战略收缩以后,能够好好利用现有的残存军力,有效发动反塔利班种族的力量,谋求到土耳其等潜在国家的援助,或许能够像叙利亚(阿萨德)/利比亚(民族团结政权)/也门(哈迪)政府那样依托其核心控制区维持割据状态。

  四、 阿富汗域内邻国的反应

  巴基斯坦的反应

  地区动态以及外部势力的介入直接影响到阿富汗的冲突。在这方面被广泛认为最重要的邻国是巴基斯坦。几十年来,它在阿富汗事务中发挥了积极的作用,许多人认为它是消极的。

  巴基斯坦的安全部门与阿富汗叛乱组织保持联系,最著名的是哈卡尼网络。阿富汗领导人和美国军事指挥官将叛乱的大部分力量和持续时间直接或间接归因于巴基斯坦的支持。在2018 年后美国与塔利班的会谈中,巴基斯坦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例如在2018 年 10 月释放巴拉达尔并为塔利班人物前往多哈会谈提供便利。

  但随着阿富汗局势的改变,巴基斯坦领导人近期发表声明,宣传伊斯兰堡将不会允许增设美国基地,但从国家利益角度来看,一个脆弱和不稳定的阿富汗比一个强大、统一的阿富汗国家(特别是一个由阿富汗政府领导的国家)更可取。如果由普什图族主导的塔利班掌握政权,巴基斯坦靠近阿富汗边境普什图少数民族聚集区将面临着分裂的危险,而且有超过 100 万阿富汗难民生活在边境地区,复杂的边境局势对巴基斯坦的安全稳定产生了不利影响,在种族问题上的处理稍有不慎,便会激化矛盾。

  阿富汗塔利班(简称“阿塔“)和巴基斯坦塔利班(简称”巴塔“)的关系也是巴阿关系的重要内容之一。2007年在贝图拉·马哈苏德领导下形成的巴基斯坦塔利班(简称马哈苏德集团)是巴基斯坦塔利班派别中实力最强的恐怖组织。该组织与基地组织关系密切,也与阿富汗塔利班有一定联系,该组织活跃在巴基斯坦联邦直辖部落地区(FATA)和开伯尔-普赫图赫瓦(KPK)的40多个伊斯兰和普什图部落的分布区域,与普什图族群关系较为密切。2015年,由于马哈苏德集团脱离了巴基斯坦塔利班和巴基斯坦政府军的清剿,大量巴塔分子逃往阿富汗,从2020年起,随着巴基斯坦国内经济恶化和阿富汗塔利班的话语权增加,巴塔组织的袭击事件有所增加。尽管阿富汗塔利班和巴基斯坦塔利班存在指挥架构和利益目标的差异,但两个组织都与普什图族群关系密切,随着阿富汗塔利班的”回归“,巴基斯坦塔利班是否会加大对在巴目标的袭击仍需要持续关注。

  据印度新德里电视台报道,阿富汗驻印大使表示,若与塔利班谈判失败,或将寻求印度的军事援助。

  从印巴纷争来看,对于印度来说,一个亲印度的阿富汗政府能实现对巴基斯坦战略围堵的计划,因此印度一直保持着与阿富汗的外交和商业联系,同时也是阿富汗地区重建的支持者之一。尽管印度在防务关系上没有与喀布尔建立深入合作关系,但由于局势突变,印度也开始对阿富汗政府军进行军事援助,例如7月10号,印度一架军机绕过巴基斯坦向喀布尔输送了一批武器弹药。

  中国的反应

  尽管中国对阿富汗局势没有做出较大的举动,但对于中国政府来说,阿富汗局势对中国西部的维稳局势影响巨大,其中就包括了塔利班和新疆分裂势力“东伊运”的关系。随着叙利亚政府掌握大部分地区,土耳其军队进驻了叙利亚北部伊德利卜省北部地区,大大限制了东伊运的活动范围,因此部分东伊运分子开始回流到中国、阿富汗、塔吉克斯坦和巴基斯坦四国交界的瓦罕走廊峡谷地区。从2016年起,越来越多的“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分子已经携家带口藏匿于这一地区的峡谷地带“专注练兵”。例如新加坡反恐研究专家洛汉·古纳拉特纳的判断说,有足够证据表明,“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恐怖组织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交界的恐怖训练营训练恐怖分子。“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恐怖组织甚至在阿富汗贾拉拉巴德附近的白山建了一个“维吾尔族村”,只供参加恐怖训练的维吾尔族人居住,并成立了一只400人左右规模的“中国营”,不少来自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哈萨克斯坦的“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分子也加入其中。这就让瓦罕走廊的安全局势随之恶化起来。

  塔利班和东伊运的关系将是未来中国政府与塔利班接触的主要议题之一,长期以来,塔利班和东伊运组织一起训练,存在较为密切的联系,例如2018年2月8日,美国中央司令部表示,美国空军对阿富汗靠近塔吉克斯坦和中国边境的“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训练营发动了空袭。因此,塔利班要想获得未来中国的承认,就必须在东伊运问题上表明立场。在近期的新闻中,塔利班高层也发表声明,承诺不允许东伊运等恐怖组织在阿设立据点,训练,筹划和发动对华袭击。尽管拥有框架性协议,但由于塔利班扁平化的组织,其高层对基层组织的管控力不足,因此存在一定的塔利班组织同情或者支持东伊运,并向其提供相关援助,这也是中国在与塔利班对话过程中应当注意的问题。

  五、 对阿富汗未来局势的预测

  从军事层面上看,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塔利班武装的军事进攻仍会持续,并将控制更多的地区(尤其是中小城镇)。在9月11日之后,塔利班武装可能尝试夺取部分被他们长期包围的省会城市,如昆都士、马扎里沙里夫、瑙堡等。但是,塔利班武装的攻势并非无止境的。一方面,政府军部队通过战略收缩可以更好地集中优势兵力和装备保卫其控制的重点区域;另一方面,塔利班武装在各地扩大控制区后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兵力短缺的问题,他们缺少可以随时投入战斗的机动兵力。因此,塔利班武装的攻势将逐步放缓。此外,塔利班武装目前仍然难以控制那些完全没有民意基础的地区(如巴米扬、喀布尔等地)。

  从政治层面上看,目前局势对阿富汗政府而言固然是重大的危机,同时也是一个新的机遇。

  在全国各地的军事失利严重打击了阿富汗政府在国内的统治根基和在国际上的声誉。阿富汗政府急需调整全国战略与政策,既要实施必要的收缩与反击,又要重新整顿混乱的政府军队伍,以扭转眼下的颓势,否则目前已经初现端倪的雪崩效应将加剧,阿富汗政府军或将遭遇更严重的军事失利。不仅如此,阿富汗政府内部也存在着权力洗牌的可能性。近期许多阿富汗政府官员和地方领袖对阿什拉夫·加尼领导的阿富汗政府表示了不满,包括原“北方联盟”领导人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之子艾哈迈德·马苏德在内的许多知名人士正在以独立于阿富汗政府的名义进行动员,以组建自己的民兵武装。这些动员活动虽然有利于抵抗塔利班武装的进攻,同时也会对阿富汗政府的权威造成影响。

  在危机发酵的同时,阿富汗政府也面临着一个可能改变政权性质的机遇。美国的撤军将在各个方面削弱阿富汗政府对美国的依赖性,有利于阿富汗政府独立性和阿富汗国家主权完整性的提高。如果阿富汗政府可以借助这个机遇进行充分的内部改革,他们有望摆脱国内外对其“留守政府”性质的诟病,增强其在国内的权威性及民众对阿富汗政府的信任。

  对于阿富汗塔利班而言,目前正是他们扩大在阿富汗未来政治体系中的话语权、提升其统治的合法性及争取国际社会承认的关键时期。在阿富汗国内影响力不断扩大的同时,塔利班也希望获得国际社会,特别是主要国家和周边邻国的承认。与此同时,随着阿富汗塔利班实际影响力的增长,许多周边国家希望提前与其接触,以确保自身与阿富汗相关的利益及安全获得保障。近年来,在塔利班驻卡塔尔政治办公室的主导下,该组织不断与周边邻国及世界主要国家进行外交接触甚至是具体事务的谈判,先前与塔利班关系紧张的伊朗、俄罗斯等国也开始积极与其开展对话。

  现阶段塔利班武装仍原意尽量放低姿态并做出让步,以获得更多的国际认可。但是,我们应该认识到的是,塔利班目前在阿富汗国内的行动能力还是非常有限的,其组织也呈现高度扁平化的特征。因此,该组织在对外谈判众所提出的所有带有预支未来性质的承诺都不是绝对可靠的,与该组织进行的谈判都是存在较大风险和不确定性的。

  塔利班发言人苏海尔·沙欣(资料图),外媒视频截图

  《本周亚洲》报道截图

  正因如此,尽管阿富汗塔利班在近期与我国的接触及接受媒体采访时承诺保障中国在阿富汗的人员、资产的安全,并承诺禁止“东突”恐怖组织进入阿富汗境内活动或利用阿富汗作为攻击中国的跳板,但我们仍应对此保持充分的警惕,至少需要较长一段时间的观察,以确认阿富汗塔利班是否有充足的意愿和能力以完成对我国的各项安全承诺。

  阿富汗塔利班影响力的扩大对中亚、南亚和中东局势都会造成影响。一方面,塔利班的军事胜利意味着美国二十年来军事行动的失败,会鼓舞许多上述地区的国家维护其主权的决心。另一方面,塔利班武装的军事胜利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刺激其它伊斯兰激进运动进行类似的武装活动,因此近期阿富汗局势的发展也引起了许多国家的安全担忧。

  从更长远的发展趋势来看,美国的撤军有利于阿富汗内部政治和解进程的推进。在过去几年中,阿富汗政府与塔利班都表达了在权力方面让步的意愿及对彼此更大的宽容。随着阿富汗国内局势逐渐在军事上陷入僵局,武装冲突可能会逐步降级,这也会促进阿富汗内部和平谈判的进程。在未来的阿富汗政治体系中,塔利班武装将发挥重要的,甚至可能是主导性的作用,但阿富汗现政府及其它反对塔利班的派别也将保持其影响力。双方是否能够组成现代化的联合政府?将以怎样的方式组成联合政府?这些问题都有待进一步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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