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美国一记耳光！”这是伊朗对美国驻伊拉克军事基地发起“反击”后，伊朗官方的说法，并认为这就是对等的“报复”。

　　当地时间1月8日晚，美国总统特朗普发表电视讲话，表示将不会以军事手段回应伊朗“报复性”袭击美军驻伊拉克基地，暂时避免了两国爆发战争的风险。

　　文 | 马骁   瞭望智库驻德黑兰研究员

　　编辑 | 蒲海燕 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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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在此次较量中获得了什么？

　　美国与伊朗这一轮较量的结果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

　　其一，美军发动的军事行动，造成伊朗军事指挥人才无法挽回的损失，重创伊朗革命卫队和亲伊朗武装组织的指挥中枢。

　　无人机空袭不仅击毙了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指挥官苏莱曼尼，同行至少还有4名革命卫队高级将领以及伊拉克什叶派民兵组织和黎巴嫩真主党指挥官阵亡。

　　这些人员不仅是近年伊朗在反恐战场上培养起来的宝贵军事人才，更是负责支撑、联通伊朗势力范围“什叶派之弧”关系网的关键领导人物。

　　新任“圣城旅”指挥官伊斯梅尔·卡阿尼虽然此前一直担任苏莱曼尼的助手，但资历无法与苏莱曼尼相提并论。在当前危局下，能否快速在军中建立威望、保障伊朗境外军事行动正常运转、维持与亲伊朗武装组织的协调配合，存在很大变数。“圣城旅”战斗士气也势必因此受挫。

　　其二，美军本次军事行动起到了震慑作用。

　　美国驻伊拉克大使馆遭亲伊什叶派民众冲击表明，伊朗有再次策动1979年和2012年“使馆危机”进而影响美国总统选举的苗头。苏莱曼尼和一干高阶军官阵亡，革命卫队指挥机构受重创的情况下，美军的军事行动震慑了相关冒险活动。

　　2019年12月3日，抗议者在美国驻巴格达大使馆前点火焚烧房屋。图源美联社

　　其三，为回应苏莱曼尼之死，伊朗主动中止履行伊核协议，进而丧失了继续获得欧洲国家政治支持、在道义上向欧洲国家施压的支点。

　　欧洲国家也已公开表示，反对伊朗退出协议，今后对伊政策更向美国靠拢。而伊朗通过操作伊核协议谋求放大美欧分歧的目标彻底失败，伊朗又回到了遭受西方发达国家集体孤立的被动局面。

　　其四，击毙苏莱曼尼的军事行动规模有限，却彰显了美国强悍的信息化作战能力。

　　特朗普“见好就收”，巩固了领导地位和选情。

　　虽然特朗普下令击毙苏莱曼尼后曾威胁若伊朗进行任何报复美军都将回击。但事实证明，美国并不在乎政治表态的严肃性，但敢想敢干敢赌，不能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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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风险仍未完全解除

　　伊朗的报复行动充分暴露了自身实力的不足。

　　按照伊朗方面的说法，革命卫队向驻伊拉克美军阿萨德空军基地发射了数十枚地对地弹道导弹，伊朗外交部将其定性为“对等报复”。然而，按照特朗普的最终说法，伊朗的这轮报复行动并未造成美军和伊拉克安全部队任何人员伤亡，财产损失也有限。

　　资料图：伊朗导弹袭击美军驻伊拉克阿萨德空军基地。图源网络

　　不过这也表明，伊朗决策层对美伊悬殊的国力对比有清醒认识，以这种方式回应是理性的选择。

　　在本轮较量中，伊朗方面在短时间内凝聚了伊朗人民的爱国热情。百万民众上街为苏莱曼尼送葬，伊朗群情激愤。但截至目前，伊朗的报复行为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回应、宣泄了国内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激进的民族主义者并不买账。

　　苏莱曼尼被杀的后续及后续结果，已经在伊朗社交媒体上诱发了阴谋论的猜想，声称政府与美国私下进行了某些不为人知的交换。

　　另外，还有一些伊朗人，以年轻人居多，在境外社交媒体照片墙（Instagram）上发文，反对以强硬手段报复美国，漠视苏莱曼尼阵亡。

　　围绕苏莱曼尼的死，伊朗国内舆论出现“极化”表达。伊朗政府的不同部门之间也表现出互相抵触的立场。虽然伊朗外交部表示，导弹攻击对美军基地已经是伊朗做出的对等回应，但伊朗国防部长则表示，伊军还在准备继续对美军实施打击。

　　同时，美国对伊朗的军事打击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

　　伊朗仍然对叙利亚、伊拉克和黎巴嫩有巨大影响力，“什叶派之弧”为伊朗提供了广阔的战略纵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平衡美军和盟国。伊朗依然有能力借助亲伊武装“骚扰”美军，双方在叙利亚和伊拉克方向爆发摩擦的可能性很高，一旦出现美军伤亡的情况，也将影响美国国内政治气氛，进而影响特朗普当局是否选择对伊朗发动军事打击。

　　因此，美伊之间爆发战争的概率虽然大幅降低，但并未完全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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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朗进退不易

　　伊朗当前最大困扰，仍是国内的民生状况。

　　就在苏莱曼尼遇袭身亡，民众上街纪念前一个半月，伊朗刚发生了席卷全国的反政府游行示威活动，部分地区甚至升级为暴乱，镇暴警察和抗议民众互有伤亡。事件的导火索是伊朗政府宣布实行汽油配给制度，并将基准价格每升调涨5000里亚尔（约0.3元人民币）。2017年底，鸡蛋价格的大幅上涨也曾引爆全国性反政府游行示威。

　　严重的失速通货膨胀和失业率，多年来一直没有根本性好转。处在战争边缘的这几天，伊朗股市暴跌。当参加各地纪念苏莱曼尼游行活动的游行民众从街上回到家中，晚上有没有羊肉下锅、明天会不会失掉工作、下个月子女学费有无着落，都可能是未知数。

　　虽然未来仍然面临美国制裁压力，爱国主义情绪爆发凝聚起的民族团结是否具有可持续性，是否能彻底扭转民众对政府无力处理民生经济问题的不满，仍然是未知数。未来一段时间，伊朗国内仍很可能再次爆发反政府游行示威。

　　苏莱曼尼阵亡后，也是在美国单方面退出伊核协议近两年后，伊朗宣布完全中止履行伊核协议。

　　伊朗核设施资料图，图源网络

　　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凯莉·克拉夫1月8日向联合国表示，美国随时准备与伊朗“无条件”展开谈判。但这一“无条件”，本质上是“有条件”，即要求伊朗在美国退出伊核协议、重启严厉制裁情况下，与美国重启“谈判”。这无异于“城下之盟。”

　　这一迹象显示，美国未来将再次效仿此前处理伊拉克、南联盟的做法，利用联合国层面平台，试图主导、操作伊朗议题，推动安理会实施或重启对伊朗制裁措施，团结盟国，为自己的行为寻求正当性。

　　然而“发展核武器”则是一条清晰明确的红线。

　　虽然，面对来自美国的现实国家安全威胁，核武器可以让伊朗获得对美不对称战力、无限提高美国战争成本、一劳永逸地解决国家安全问题。可是，一旦伊朗有任何核武器发展迹象，如重启涉及武器级核技术的20%丰度浓缩铀，美伊紧张关系将快速升级，甚至直接引爆战火，而且伊朗也不会获得来自任何关键国家的支持。

　　因此，尽管核武器对伊朗充满诱惑，但对伊朗而言却有难以逾越的阻力和障碍，不发展核武器的政策和承诺不会轻易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