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冬,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的第20军、第27军和第26军与美国海军陆战1师狭路相逢,惨烈交手,史称“长津湖战役”。美国战史将之称为“最艰苦的战役”,也称为“被遗忘的战争”。这场战役是整个朝鲜战场局势被彻底改变的重要拐点,美国人试图在1950年的圣诞节前夕发起“结束朝鲜战争总攻势”的计划破灭。
这是一场在超出了人类生存极限的恶劣环境下、武器装备对比悬殊的非常规战争:中国人穿着单薄的服装,拿着简陋的武器,饥肠辘辘,在零下三四十摄氏度的严寒中无休无止地冲锋,冒着美国人猛烈的轰炸和密集的弹雨,勇往直前。
这场被称为“中美两国都不愿提及的血战”尽管在网上或者关于朝鲜战争的历史书、回忆录中出现过,但都是一笔带过,济南军区创作室专业创作员王筠的《长津湖》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全面还原这段历史的大型文学作品。
风停雪住,曙光再次降临在北朝鲜的长津湖。
苍白无力的日头慢慢升起到群山上以后,里兹伯格的部队开始往1081高地运动。昨夜的风雪彻底扫荡了长津湖地区所有的崇山峻岭,使得整个山区的面貌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原有的积雪被狂风吹得无影无踪,而前进的道路又被新的积雪所覆盖,陆战队走走停停,用了很长时间才到达1081高地的山脚下。高地上静悄悄的,寒冷的阳光洒在雪原上,视野之中是一片阴森森的银白。没有枪声,没有喊声,也没有黄蜂般飞舞的手榴弹弹雨,大地上一片安详。
里兹伯格团长有点莫名其妙,因为这种安详过于反常,中国人的无声无息也叫他摸不着头脑。以基本的常识而言,中国人不可能不向1081这个最后的关隘派出阻击部队,他心里想也许有不同寻常的事情要发生。里兹伯格命令他的陆战队员加倍小心,占领山头上的阵地。
美国人终于小心翼翼爬上了山头,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积雪覆盖的堑壕之中是一具具中国军人僵硬的身体,他们一个挨着一个趴在自己的战斗位置上,有百十号人,都据枪而待,枪口全都指向下面的道路,那是陆战队将要经过的地方。这些中国人的衣着都非常单薄,没有大衣,多数人还戴着单帽、穿着单鞋。冰雪在他们的脸上凝结成了寒霜,每个人的眉毛胡子上都挂着密集的细小的冰凌,微风拂过,铮铮有声。
阵地上的中国人好像都睡着了,听任美国人来到他们的身旁而无动于衷,他们就那样趴卧着,每个人的武器都已冻结在自己的手中,而每个人脸上又是那样得神态端详。
里兹伯格听到陆战队的报告以后也爬上了1081高地,他为同一幕景象所震撼。这就是与他们鏖战了20多天的中国军队,就是层层包围着他们、一波又一波不断向他们进攻的中国人,就是这些人,他们宁愿冻死也决不放弃自己的阵地。这是些什么人啊?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们为什么如此顽强,为什么具备着这样非同寻常的意志力?
里兹伯格微微并拢的手指在钢盔的边沿上碰了碰,对着静静趴卧在阵地上的中国人行了个庄重的军礼。
史密斯的陆战1师至此全部撤离了冰雪长津,他虽然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毕竟还是成建制将海军陆战队从中国人的层层包围之中撤了出来。史密斯在暗自庆幸的同时也仍然心有余悸,他知道他是经历了怎样的艰难才离开的这个地方。
人声鼎沸的兴南港,史密斯少将为战死的陆战队员们举行了最后一次葬礼,200多名僵硬的士兵被集体埋葬在他们即将放弃并永远也不会回来的脚下的这个地方。
上百艘巡洋舰驱逐舰运输舰和船坞登陆舰等大大小小的舰船停泊在港口和附近的海面上,头顶上是成群结队的F-84和海盗式战斗机。远东空军以及美国海军的战术战斗机在此期间的战斗支援保有架数创造了新的纪录,12月1日为230架,12月10日为360架,12月16日为318架,12月23日更是达到了空前的398架。美国海军第7舰队、第90特混舰队也倾其主力保障陆战1师及其第10军的海上撤退行动,舰炮把成吨成吨的钢铁倾泻在元山和兴南港的外围,以阻止中国军队的追击,短短几日就发射了6万余发炮弹,其火力猛烈的程度超过了三个月前的仁川登陆。在强大的海空力量的协同保障配合支撑下,阿尔蒙德第10军的10万余人(包括陆战1师、美7师残部、大韩民国第1军团)和98000人的难民以及17500辆汽车、35万吨作战物资得以顺利从海上撤离。最后,史密斯下令用400吨炸药炸毁了兴南港及其不能运走的全部剩余物资,在火山喷发一样的黑云烈焰中驶离了他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北朝鲜的东海岸。
摘自《长津湖》,王筠著,湖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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