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滴……

老生忍不住瞄了眼办公室那堵泛黄起皮的墙，又到了12点，待在军营的时日又过去一天，离脱军装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老生说不上是个大人物，也就是单位一个在正连岗位上搞了六七年新闻的干事。说平凡也平凡，说不普通也不普通，怎么说呢，反正在他那几个徒弟心中，老生是一位好伯乐。

老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想知道，那就看看他的徒弟为他写的两篇文章吧！

那个写了十几年新闻的“老黄牛”终于要转业……

次日凌晨1点半左右，妻子海峰揉揉惺忪的睡眼，伸了下懒腰，准备下床去给刚出生的老二喂奶换尿布。

客厅的光透着门缝挤了进来，是老生又在写材料。海峰拿着大衣，轻手轻脚地走近，披在了老生肩上，双手随即搭在他肩膀上，心疼地说道：“阿溪，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有啥材料明天再写呗。”

老生猛地吸了口烟，顺手把烟蒂摁进快要溢出的烟灰缸，回过头瞄了眼海峰，默不作声，转头又盯着显示屏，眼睛却红润起来。海峰好奇地把头探了过去，“转业申请”四个黑体大字分外夺人眼球。

“转业就转业呗，有啥大不了的，有了老二日子可能过得要紧张点，就算以后去大街上要饭，我们娘仨都跟着你一起。”看似一句玩笑话，老生听后，叹了口气，又无奈地摇摇头。可能海峰不知道，老生除了有对家庭的愧疚感，还有就是对单位的不舍。是的，他还有太多牵挂。脱军装容易，说放下哪有这么简单。

老生跟新闻打交道已有些年头，他说用四个字来概括的话就是“既爱又恨”。爱的是搞新闻让他结识了一大帮良师益友，也从中悟出不少为人处事的道理，恨的是军旅生涯快到终点站，自己有很多目标没完成，单位还有一大批人才没及时挖掘培养出来。

论业务能力、谈工作经验，宣传口子那块还真没几个人能强得过他，那个岗位也不是说哪个人能随便胜任得了。当初去机关当新闻干事，老生是两眼一抹黑，搞新闻的工作经验硬是被他摸着石头过河趟出来，因此也免不了遭罪来回折腾。

长夜漫漫，通宵达旦如同家常便饭，一杯浓茶、一包香烟、一盒桶面是他最忠实的伴侣。问他苦吗？他憨厚一笑：“咳，有啥苦不苦的，搞新闻的有哪个不是加班熬夜干出来的。”

这句话听起来怪云淡风轻的，可背后付出又有几个人知道。老生今年36岁，一脸蜡黄相，额头的发丝掉得很快，一副好牙口被烟熏得黑黄，走起路来佝偻着个腰，可能是坐在椅子上的时间太长，相比同龄人而言，他就愈发地显老。

苦是苦了点，但他也挺欣慰的。几年下来，老生带出了一大帮得意门生。他们这群人当中，有的还提了干，再有的就是工作业务能力强，被领导借过去帮工。退伍有进京工作的，有在南京帮工的，还有被军部借调的，走出单位的几个倒也算争气，没给老生丢人，领导打电话过来都是表扬，夸老生是位好伯乐，训出了一群千里马。

话说到这里，不少人肯定心生疑问，像老生这样的“老黄牛”，工作干得这么优秀，咋还要选择转业呢？在单位谋得一官半职不是件轻松加愉快的事。

殊不知，老生今年干正连职已经是第6个年头。前几年到了要调副营的年限，因为老生没有基层主官经历，机会都让别人抢走了。如今，恰逢部队改革调整，干部超编又严重，思前想后，老生不想给组织添麻烦，就做了转业的决定。

是这样的，军改面前，每个人都是一块红砖头，哪里需要就得往哪里搬。老生虽说没有雷锋那样“又红又专”的革命精神，但却又有那么几分相似。

一篇申请报告删删减减，总算是敲完了。看了下表已经快三点了，老生轻轻地掀开背角，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写完了？”

“嗯嗯，写完了，让你们娘仨跟着受苦了，部队待了这么些年，这要说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整栋家属房，静悄悄的，或许就剩下老生还未入睡吧！

只有雪碧，没有酒！

“过完春节就回家！之后咱们只谈感情不谈工作。”前几天，转业名额一公布，老生笑呵呵地对我们说道。

“转业？”对我们来说很是意外，或者说是不相信，前几天还见他写了一份满含激情的承诺书，里面最多的话就是服从组织安排、接受组织挑选。那时，我们几个都调侃道：“就您这觉悟，最少要干到副师。”

结果，他还是要走了，我们都没想到，要不是认真地翻看了好几遍上级下发下来的通知，谁会相信业务这么精湛的一名老将会转业呢？

其实我们都知道，老生不想走，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被他一手带起来的几个徒弟也不知道说些啥，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改天一起搓一顿！”尴尬的场面就如昙花一现，很快就恢复到往常一样。

“只有雪碧，没有酒！”我们几个呵呵一笑，老生果然还是老样子，这规矩不管他走不走，还是破不了。

1

我们报道组人不多，但人才非常多。可能平时一直仰慕的视频编辑、新媒体编辑、政工网编辑，在这里都可以寻觅到他们的身影。我接触新闻时间不长，跟老生接触的也不长，但总感觉跟他就像相交多年的老友，你懂我、我懂你。虽然，他是个干部，我是个兵。

我们是在2016年3月份集团军组织新闻骨干集训时认识的，或者说是在饭桌上认识的。一个桌吃饭，齐刷刷的都是干部，就我一个小兵，多少有点不自在。可老生倒好，一口一声王老师，就连吃饭打菜都让我先，不自在彻底变成了大写的尴尬。反抗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直到我们那桌打菜成了特色，还是没有任何改观。那时，带我过去的付干事还批评了我一顿，说我不懂规矩。

想想确实如此，我那时纸质媒体上的稿子屈指可数，人家老生恰恰跟我相反。只要是搞新闻的，不知道他老生的屈指可数！每天在他前面打菜确实不合适。硬的不行，就换个角度，搞新闻的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有事没事就拿着稿子找他请教，先拜师再说。

还是不了解老生，给我稿子指问题的时候一脸严肃，到打菜时还是老样子，什么道理到他那儿都行不通， 直到集训结束......

“咱们今晚搓一顿。”

“只喝雪碧，不喝酒。”

没问题，跟你处了这么久，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2

2017年，曾经的兄弟单位合成了一个单位，我和老生又见面了。

他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跟他一起干新闻工作，特别带劲，从来不会让你觉得他已经在新闻岗位上干了六七年之久，因为他总是那么有激情。

“啥事都别给我打电话，打电话我也没空接。”老生家老二马上就要生了，休产假前他把我们几个叫到一起说，“小天，你的稿子不要被固化了；小袁，平时你要多看看地方的报纸；小马，你要把咱们政工网的特色做出来；小王，要多往基层跑......”平时总是笑呵呵的老生，那晚特别严肃，“教训”一遍之后，更是放出了“狠话”。

不会给你打电话，谁还不知道谁呢。

假没休几天，老生电话就打过来了，说是之前投的一篇人物稿被编辑老师看中了，就是需要修改修改。

开头不行、第四段还不行、删掉重写......删了又写，写了又删，等稿子觉得彼此都满意时，窗户外部队出操的呼号声仿佛也在为我们喝彩。

“别打电话给我，打给我也没空接。”还没来得及回他，趴在桌上就这么睡着了。

后来，嫂子告诉我，他那天十点多才回到家，手里还揣着瓶雪碧。

3

老生转业了，我们都接受了，可是耳朵起老茧了。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耳边听到的最多的是下步新闻工作的方向和我们几个报道员下步要加强的方面，就连下半年的工作都给我们提前规划好了，巴不得把毕生的绝学一下子全部传输到我们身上。

老生舍不得我们......

确实是舍不得，每天到办公室，平时很少打扰我们写稿的老生也转的勤了；看我们写的稿子，拉黑脸的样子也少了；不怎么爱念叨的老生，也开始婆婆妈妈了。

除了这些，老生还是老样子，加班加点还是在加班加点，有啥新闻点子还是如往常一样跟我们一起研究探讨，每天下班前还是得看一遍值班批复......

老生并没有离开，他的习惯也好，他的规矩也罢，都被我们完美复制了。就像我们，只有故事，没有酒。

脱下军装转身，愿君世界从此再无新闻！

仅以此文，送给我们最爱的“老生”！

图文 | 赵欣  章以添  王坤  袁德坤  陈军

来源 | 枕戈观澜 公众号

编辑 | 左海亮、靳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