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菲联合登陆演习。美国的角色，将会成为周边国家解决南海领土争端的一个不确定因素。（CFP/图）

　　南方周末记者 秦轩 实习生 杨雯 周淇隽

　　1978年，邓小平对日本园田外相谈到钓鱼岛时说，“一如既往，搁置他20、30年嘛！”1986年6月，菲律宾副总统劳雷尔访华，邓小平提出，“南沙问题可以先搁置一下……”有学者认为搁置争议政策已经到期。

　　2012年5月2日，一辆警车出现在北京的菲律宾驻华大使馆外。使馆前的值班警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节日期间使馆门前平静，未见有抗议。

　　不过，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少许中国留学生出现在美国纽约菲律宾驻联合国代表团驻地，他们亮出标语，要求菲律宾“滚出黄岩岛”。

　　而在菲律宾马尼拉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门前。游行示威自黄岩岛对峙的消息传出，便已经接二连三。

　　而在这场席卷了三地的风暴中心——黄岩岛，气氛终于缓和下来，除了一艘隶属中国国家海洋局的海监船和菲律宾舰艇遥遥相对。

　　此次黄岩岛对峙在1949年后的南海冲突史上算不上激烈，但此次对峙隐隐暴露了南海争端升级的迹象。

　　当隶属中国农业部的渔政310船奉命后撤，菲律宾却在增派舰船前往黄岩岛海域。黄岩岛对峙会就此告一段落，还是会再次逐渐升级，犹未可知。

　　新一轮南海对峙

　　黄岩岛位于南中国海中沙群岛，鱼类丰富，历来是中国传统渔区。由于是中沙群岛中唯一拥有露出水面岩体的岛屿，黄岩岛因此成为渔民休憩、避风的去处。

　　同时，该海域也是东亚往返中东的重要航道之一。有数据表明，日本从中东进口的石油有80%经过这一海域。在此捕鱼的渔民经常能看到油轮经过。

　　对峙几乎是刚一开场便达到高潮。

　　每年四月都是鱼汛时节。2012年4月10日，十数艘中国渔船出现在黄岩岛海域。

　　渔船中有来自海南省海口市潭门村的。据南方周末记者在潭门村了解，每年村里的渔民都会出海两次去黄岩岛捕鱼，每次大约50天。去黄岩岛打鱼的收入并不丰厚，一般总收入在50万元左右，扣除人工、油费和日常损耗，所剩无几。

　　德尔皮拉尔号护卫舰，还有荷枪实弹的菲律宾海军陆战队士兵打破了海域的平静。中国渔船被堵在黄岩岛仅有一个出口的潟湖之中。

　　接到渔民的呼救，正在附近游弋、隶属中国国家海洋局的海监75号和海监84号火速赶到。它们利用船舶吨位小、吃水浅的优势将中国渔船与德尔皮拉尔号分隔。

　　随后数日，中菲接连调派轮换对峙船只，隶属于中国农业部的渔政303号、310号先后抵达。菲律宾方面则派出海岸警卫队巴拉望号和海军埃德萨号护卫舰。对峙10天后，菲律宾海军司令又派出两艘战舰。

　　对峙震动中菲两国朝野。

　　主权要争，生意照做

　　菲律宾政要对于此次黄岩岛对峙频频表态。

　　4月16日，总统阿基诺三世表示菲律宾不会因为黄岩岛与中国开战。除此之外，菲律宾外长罗萨里奥分别在17日和22日两次就对峙表态，第一次表示将寻求“国际仲裁”，解决争端；第二次则希望东盟各国表明态度，以免它们(在南海与中国有争议的国家)“受到消极影响”。

　　相比于外长的外交姿态，菲律宾国防部长加斯明措辞强硬。19日，他号召菲律宾人民支持政府目前反对中国的立场，并做好开战准备。与此同时，菲律宾外交部散发了陈述菲律宾拥有黄岩岛立场的文件。这份文件称，菲律宾拥有黄岩岛的主权是根据有效占领并具有管辖权的国际法原则。

　　对于菲律宾而言，“维权”——对中国而言则属于“骚扰”——自1997年以来就曾多次上演。虽然，在1997年之前更早的时候，这个国家长期把黄岩岛划在国界之外。2009年，菲律宾议会通过领海基线的相关法案，将黄岩岛划入菲律宾领海。

　　根据记录，1997年以来，菲律宾多次在黄岩岛海域追逐、抓捕正常作业的中国渔船，甚至有中国渔船被撞击、撞沉。2000年，更是发生菲律宾海军射杀一名中国渔船船长的事件。

　　虽然有来自菲律宾海军的骚扰，谭门村渔民告诉南方周末，赴黄岩岛捕鱼的行动照常。从很早很早以前，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黄岩岛之争在2011年也曾短暂升温。当年6月，菲律宾总统办公室曾宣布，计划将“南中国海”部分更名为“西菲律宾海”。此后中菲黄岩岛争端升级。而本轮对峙则是2009年以来，中菲黄岩岛主权最为激烈的争执之一。

　　不过，东亚领土争端却遵循着一个规律。那就是争端经常不会对两国的经贸往来造成干扰。1994年至1995年，中菲之间在南沙美济礁已发生过冲突，中国在该礁设立了渔业避风设施，并在其周边礁石设立了中国主权碑，随即被菲律宾破坏。但同期，中菲经贸往来的增幅在40%以上。

　　美国或成搅局者

　　东亚领土争端，背后往往有美国的阴影。

　　在菲律宾立法当年，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在泰国宣布美国“重返东南亚”新战略。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曲星表示，美国重返东南亚是导致南海问题复杂化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中国社会科学院海洋战略学者周恒则认为，黄岩岛之争的实质是中国与美国角力。

　　中国国际关系现代研究院菲律宾学者陈庆鸿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美国近两年主张重返东南亚战略，加强了与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的政治、军事经济合作。陈庆鸿表示，菲律宾此次强硬，可能希望得到美国的支持与鼓励。

　　不过，美国的表态很微妙。对于中菲对峙，美国官方释出两种信号。美国海军陆战队太平洋司令蒂森说，美国与菲律宾签署了共同防御条约，依据该协议，任何一方若有需要，另一方将会提供国防援助；而美国国务院发言人纽兰，则呼吁中菲双方保持克制，避免动用武力。

　　菲律宾外交部也曾表态在4月底菲美外长和防长“2+2”会谈时正式向美方通报黄岩岛局势。不过，陈庆鸿认为，美国是否介入黄岩岛争端，还有待观察。

　　陈表示，菲律宾政府制造与中国对峙的事端意在使菲律宾民众接受美国重返东南亚。

　　社会科学院学者周恒则表示东盟国家普遍存在靠中国发财、靠美国保证安全的心理。周建议，“应该将给东盟的经济利益与其他利益挂钩，设立附加条件。”

　　事实上，即使在美国加强东南亚战略之前，引入美国因素解决东南亚海权之争已经是东盟国家的共识。

　　早在2000年6月，美国与菲律宾、印尼、文莱、马来西亚等国，在南海地区分别进行“卡拉特2000”年度双边系列演习。演习的设想是：“某一地区大国”派兵占领了南海上有争议的岛礁并封锁了南海上的国际航道，美国应东南亚相关国家的要求，进行军事和人道主义援助，维护地区安全和海上航行自由。美国驻东南亚某国大使声称：“演习旨在确保我们的部队做好并肩作战以迎接现实挑战的准备。”

　　中国须明确海洋战略

　　长期以来，搁置争议共同开发一直是中国处理南海争端的中心战略。1986年6月，菲律宾副总统劳雷尔访华时，邓小平曾提出，“南沙问题可以先搁置一下，先放一放，我们不会让这个问题妨碍与菲律宾和其他国家的友好关系。”

　　2年后，邓小平会见菲律宾总统科拉松·阿基诺夫人时说：“我经过多年考虑，认为要真正解决这个问题，可在承认中国主权条件下，各方都不派部队，共同开发。那些地方岛屿很小，住不了人，不长粮食，无非有一些石油资源。有关近邻国家可以组成公司，共同勘察、开发。”

　　而在具体落实解决主权争议问题时，中国则强调和平解决，在维护主权的同时，主张顾及双边关系。

　　不过，近年以来，随着国际环境发生变化，“主权在我，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却面临来自各个层面的挑战。面对复杂的局势发展，中国一直没有明确的海洋战略的弊端逐渐暴露出来。

　　学界曾在2010年启动了相关支持研究。据南方周末了解，隶属于国家海洋局的中国太平洋学会在2010年4月启动海域专题研究，为有关部门执法维权提供理论依据。研究中，包括对于中国地图标识海域范围的九段线研究。太平洋学会的研究认为，九段线的性质为断续边界线。

　　据太平洋学会负责人介绍，近期，太平洋学会将向有关部门提交建议。其中包括，启动并加快有关“断续国界线”的立法进程，以法律的形式确立“断续国界线”的性质、地位和作用。

　　此外，2011年全国政协委员尹卓提案，要求加速制定国家层面的海洋安全战略，对海洋安全、海洋发展利益和如何应对周边海洋争端问题作出总体规划。比如，统合中国海洋执法部门，改变渔政、海监、水警、交通、海关等5个部门五龙制海的格局。

　　此外，如何面对民间主权诉求也是中国外交的考验。资讯越来越发达，争端国民意对执政者造成舆论压力。

　　1978年，邓小平对日本外相园田直谈到钓鱼岛时说，“一如既往，搁置他20、30年嘛！”如今34年过去了，钓鱼岛已被日本实际控制40年。有学者认为搁置争议政策已经到期。

　　对峙将持续

　　4月16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就黄岩岛对峙称中方希望有关国家多做促进本地区国家安全互信的事，多做有利于本地区和平稳定的事。

　　在不指名批评菲律宾的同时，中国在行动中并没有做出让步。美国斯坦福大学国际关系学者在近期发表文章《中国战略远胜菲律宾》中称，中国在黄岩岛上建筑已经大致就位，具有自卫能力，该岛及其周边潟湖已经置于中国控制之下。

　　4月下旬，中国军方高层出面发言。24日，既中国渔政船310号撤出次日，中国国防部长梁光烈接受凤凰卫视专访。记者问军方在必要时候是否该出手。梁回应：这个根据国家外交的需要，现在我们是外交部门和有关的海事部门在应对处理这个问题，我相信会处理好。

　　对于此次黄岩岛对峙，外交部智库机构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的所长曲星表示，本轮对峙是中国加强在主权岛屿执法力量的信号。“下一步中国将进一步加强在这一地区的保护。”曲星说。

　　农业部南海区渔政渔港监督管理局有关负责人则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侧面证实了曲星的判断，他表示，南海维权护渔执法将实现常态化。

　　另据记者了解，即使是本轮对峙期间，中菲外交渠道依然没有受到阻碍。菲律宾驻华大使馆向南方周末介绍说，对峙期间菲律宾议员代表团在华访问一切照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