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伊朗海军装备大批快艇

　　虽然印度把伊朗视为关乎自身战略利益的重要伙伴，但印度一直力求避免在伊朗、美国和以色列中间做出选择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唐璐发自北京 对印度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西方对伊朗实施石油禁运制裁引发的外交挑战更为严峻：到底是考虑优先保障能源利益、继续与伊朗保持传统商贸关系，还是加入美国主导的“制裁大军”，扮演一个所谓“负责任的全球大国角色”？正当印度苦思如何同时兼顾国内外利益平衡的良策时，2月13日，新德里发生的一起涉及以色列使馆雇员的爆炸事件再度把印度拖进烂沼泥潭，以色列立即指责爆炸事件是伊朗所为，而以媒体更称新德里握有伊朗是幕后主使的证据，只是为避免与之冲突而未予公布。

　　在过去几年中，联合国以及西方国家曾发动过数轮针对伊朗核问题的制裁与谴责，印度则屡次因为同伊朗关系密切而遭美国“敲打”。不过，虽然把伊朗视为关乎印度战略利益的重要伙伴，但追踪印度官方对伊朗的立场轨迹，却并没有发现它有很明晰的政策，唯一能看清楚的便是，印度精英一直力求避免在伊朗、美国和以色列中间做出选择。

　　印度肚里的“小九九 ”

　　随着西方与伊朗紧张关系加剧，国际社会都急切地期待中国和印度为恢复中东微妙的权力平衡提供一些答案。自今年1月欧美宣布一系列对伊制裁措施以来，印度的表态背后透着一种实用主义的精算。

　　其一，向美国叫板明确反对针对伊朗的单边能源交易制裁。今年1月底，印度财政部长慕克吉警告说，“印度不可能决定大幅度减少从伊朗进口石油，因为在那些满足印度这个新兴经济体需求的国家中，伊朗是一个重要的国家”。2月初，印度商业部长库拉尔表示，将在月底派一个由政府官员和贸易及行业代表组成的“大规模”贸易代表团前往伊朗寻求商机。

　　其二，增加从伊朗石油进口，积极与伊朗协调能够绕过国际制裁的贸易措施。据美国南亚问题专家柯蒂斯披露，自2011年12月至1月间印度从伊朗的石油进口增加了37%。面对欧美针对购买伊朗石油的资金流给印度带来的支付难题，印度与伊朗积极寻求替代性支付途径，双方不仅已经找到一家俄罗斯银行作为支付中转，甚至正在谈判“用伊朗石油交换印度项目”的以货易货方式。

　　其三，低调处理以色列外交官在新德里遭遇的爆炸袭击案，避免任何对伊朗的任何不利指控。在爆炸袭击案发生后，印度立即命令警察局和印度调查局负责侦查有关案情，而并没有要求擅长处理爆炸案的强力部门涉足。有专家指出，印度此举意在将此案件性质仅仅定位于一起国内普通恐怖袭击事件。

　　其四，加入由以色列在联合国安理会发起的谴责针对以恐怖袭击外交倡议，以此算是对以色列的一个交代。不过，印度仍将要被迫在保持同伊朗的石油贸易和保持同以色列的军事伙伴关系之间进行认真权衡，因为在未来几个月里印度与以色列还有许多军事合同亟待签署，而这些军事合同将涉及合作生产和转移以色列的尖端技术。

　　最后，派遣印度高官分别出访海湾及中东重点国家以色列、沙特、卡塔尔，以便在海湾国家发生战争时最大限度保护印度的利益。其中国防部长安东尼对沙特进行的旋风式低调访问最为引人注目，这次访问不仅制定了防务合作路线图，同时印度还从沙特国王那里得到两个明确保证：一是将会增加对印度的石油出口，二是将确保在该地区印度侨民的安全。

　　这些举措明确体现了印度的考量，即：不能轻易丧失伊朗这样一个重要战略伙伴，还要最大化地促进印度在伊朗的利益；不能得罪美国和以色列这两个印度的战略盟友，不能让制裁伊朗出现更多僵局，以免让印度必须在伊朗和美国之间明确站队。与此同时，印度也在为一旦伊朗问题出现更坏事态时做好充足准备，防止出现能源供应中断。

　　印度与伊朗有共同战略利益

　　印度与伊朗的关系具有历史渊源。当年来自波斯的什叶派曾经统治过印度大部分地区，并把波斯文化传播到印度。一直到英国殖民统治时期，波斯语在印度大部分地区都被视为行政语言，以至于当今仍可见到一些印度老人读波斯语比念印地语更为流利。

　　值得指出的是，印度穆斯林虽仅占全印人口12%左右，但据印度媒体报道，印度什叶派穆斯林数量高达4000万至5000万，难怪伊朗大使馆在印度一些什叶派穆斯林城市所组织的活动颇受当地民众欢迎。尽管很难说印度的什叶派穆斯林会如何影响印度对伊政策，但赢得穆斯林选票确是印度各个政党考虑对伊政策的一个重要因素。

　　而从印度国家利益来说，当今驱动印度保持与伊朗战略伙伴关系的核心因素有两个：一是其能源需求，二是确保印度在阿富汗的利益。印度是一个能源十分匮乏的国家，为维持其经济增长，必须要确保来自国外源源不断的石油。目前70%的印度石油都需要进口。倘若印度经济继续以目前7%左右的年增长率发展，到2030年，这个比例可能提高到90%以上。无疑，拥有世界第二大石油和天然气储备的伊朗，是仅次于沙特的最重要的原油供应方，其所提供的原油占印度进口量的12%。

　　促使印度与伊朗保持密切关系的另一个重要因素便是阿富汗问题。印度一直对塔利班在阿的影响力表示担忧，特别是塔利班与印度的敌手巴基斯坦关系密切，因此印度极为担心美国撤军后塔利班会卷土重来。无独有偶，伊朗也同样担心受到塔利班的影响。因此在塔利班与巴基斯坦问题上，印度和伊朗有共同利益。印度期待与德黑兰保持良好的关系，以便能够共同阻止塔利班在美国撤军后接管阿富汗。

　　印度“扇了美国一个嘴巴”

　　但伊朗核问题一直是美印关系中的刺激因素。随着印度政府无视美欧对伊的新一轮制裁，印度将再度面临不被美国视为可靠战略伙伴的危险。尽管印美官员一再强调不能让对伊朗核问题立场成为测试印美战略友谊程度的“试金石”，但印度在美欧加大对伊制裁后，仍继续购买伊朗石油的行为的确让美国人大为光火。用美国前助理国务卿伯恩斯的话说，印度“扇了美国一个嘴巴”。而印度自己的解释是，它购买伊朗石油只是出于经济上的需要——由于许多印度炼油厂完全靠伊朗原油运转，印度公司如果要处理其他国家的原油，就必须对设备进行升级改造。此外，也有分析人士认为，在美军将于2014年之前、甚至更早时候撤离阿富汗的情况下，印度购买伊朗石油的做法其实也是在外交上做两手准备。

　　有鉴于此，挨了印度“大嘴巴”的美国还是决意要把印度拉入自己阵营。目前美国政府已经开始积极帮助印度寻找伊朗石油供应的替代者。据三位与此事务相关的人士表示，美国可能会从中协调安排印与伊拉克、沙特等能源供应者达成交易。

　　一些美国专家还提出，鉴于印度与伊朗关系的特殊性，美国可以期待印度在西方与伊朗的对峙中起到斡旋作用，并最终达成和解。对此，印度一些专家明确表示，印度所能发挥的影响力非常有限。印度前外交官巴德拉库马尔说，美国希望利用印度作为与伊朗接触的“中间人”，但这是错误的。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印度并没有与伊朗发展到那种足够影响它的具有实质意义的关系；二是伊朗人宁愿与美国直接打交道。况且，印度希望置身于美伊关系之外，任何有关印度试图采取外交政策来影响美国看法的行为都可能会事与愿违。

　　避免“选边站”是首要考量

　　无论印政府对伊朗采取何种策略，平心而论，伊朗在印度民众中还是有不错的口碑。一位美国外交官曾经这样描述他对印度人的观察，“支持伊朗是印度国内最流行的一种具有压倒性的民意”。不过，印度战略精英对于伊朗问题却是形成两种不同的争论，这两种争论可以解读为，是屈从于美国的压力，限制印度与伊朗的传统关系？还是以追求印度的国家利益为名，保持与伊朗的传统关系，以保障印度的能源需求？

　　印度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梅塔认为，这两种看法都未免过于简单化，“印度再也不能通过老的‘多棱镜’来看待伊朗、以色列和美国”。它不应忽视中东地区的复杂性，而需要考虑所有的可能性，这样才会有更多的杠杆，在对待伊朗问题上，绝对不能出现这种情形，即“根据定义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总是注定要依赖你” 。

　　在印度战略圈对伊朗问题的讨论中，有不少印度专家都提出，伴随着伊朗问题对印度外交构成的独特挑战，其实也给印度带来了一个在复杂的全球性问题中做一个有说服力的利益攸关者的机会。印度战略问题分析家卡皮拉认为，由于印度一直没有明确申明对其外交政策和国家安全利益，并阐述到底什么是印度的“红线”，这使得印度被以色列和伊朗问题逼入绝境。他主张，印度必须在外交政策和国家安全利益方面 “申明政策”并画出“红线”，以使别人在涉及印度的战略敏感问题时将不能跨越。

　　在印度专家为政府的建言中，和平冲突研究所研究员米什拉的建议似乎最为具体。米什拉把印度目前在伊朗核问题上的困境归纳为三个方面：能源安全、核不扩散和追求与大国的伙伴关系。米什拉建议，印度应该首先取消早些时候宣布的那个大规模代表团访问伊朗计划，至少可以推迟。取而代之的是派遣代表团到有关国家去传递三个信息：印度的政策选择完全取决于国家利益，它与伊朗的接近既不是“一巴掌打美国的脸”，也不表明印度要支持核扩散；印度需要强调美欧制裁对于制止一个国家的核武器雄心作用十分有限；印度必须向伊朗表明，新德里不会同情其秘密核武器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