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韩军在板门店附近的广播设备。

　　10月1日，韩国在首尔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纪念建军63周年。颇为抓人眼球的是，作为系列庆祝活动的一部分，韩国军队首次在洛东江进行了“洛东江地区战斗全胜纪念”战场情境模拟再现。

　　在大片儿般的宏大表演中，韩军“威猛勇决，锐不可当”，而“朝鲜人民军”则“邪恶猥琐，溃不成军”。有分析认为，这场建军节上大张旗鼓的表演正是在波谲云诡的半岛形势下，韩国力求彰显军队战力、凝聚军心士气、重塑及构建国民信心并间接向“北方”渗透、强化“韩军必胜”意识的心理攻势行动的一部分。

　　韩方有用来向朝鲜投撒传单和进行喇叭宣传的“九州吉普赛人”特别飞行支队，朝方有专门干扰韩军心智的“查铺查理”空中飞行行动

　　早在朝鲜战争时期，与激烈的火力战同步，南北双方在攻心斗争上也都抹下了浓重的一笔。韩方用来向朝鲜投撒传单和进行喇叭宣传的“九州吉普赛人”特别飞行支队曾名噪一时；朝方贯穿了整个战争全程、专门干扰韩军心智的“查铺查理”空中飞行行动，也被奉为战役战术心理战的经典。在战后半个多世纪的对峙中，双方的对抗性宣传一直延续着。

　　金大中总统开启对朝“阳光政策”后，南北关系进入缓和时期，两军曾于2004年6月15日达成协议，宣布停止在军事分界线沿线的所有攻击性心理战宣传活动。

　　尽管在当年的8月15日，双方的高音喇叭广播、广告宣传牌等都被撤销，但实际上，南北双方以电视、报刊，甚至空飘带有传单、实物的气球等方式，抨击对方领导人和政治制度、打击对方军民信心士气、分化瓦解对方凝聚力的心理战行动从未真正停止。

　　去年，在经历了“天安舰”和“延坪岛炮击”事件后，朝韩关系骤降至冰点，朝鲜半岛似乎处于战争的临界状态。韩国于当年5月24日正式宣布恢复“全面的”对朝心理战。今年9月，韩国国防部又高调亮相了专门用于战时对朝心理战的野战宣传车，并称已经建立了存储数百万份传单和广播稿的数据库，以便在战时快速展开传单印刷和广播。朝鲜方面也针锋相对地表示，自动启动反心理战宣传，并会在必要时以武力打击敌方的“心理战源头”，以示威慑。

　　在军事分界线旁边竖立LED电子屏、建设“样板村”，几十年来，朝韩心理战创意百出、手段多元

　　在漫长的三八线沿线，朝韩双方都布设了大量的高分贝喇叭和高大的标语墙，这些设施主要用于直接对靠近军事分界线的对方守军和边民开展攻心宣传，动员这些受众反对当局，或者诱导、怂恿他们叛逃到己方。

　　在宣传内容上，朝鲜会播放一些民族和革命歌曲，宣扬民族统一大义，痛斥美国是阻碍南北统一的罪魁祸首等内容。而韩国则着重广播“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并与北方对比本国经济建设的巨大成就和民主政治的种种好处。韩国为了使宣传更加生动逼真，还在军事分界线旁边竖立了巨大的LED电子屏，播放韩国人日常“幸福生活”短片和大胆前卫的“少女时代”等当红女子偶像组合的MV和流行歌曲。

　　为了展示己方制度的优越性和人民的幸福指数，南北双方都在靠近军事分界线的地方专门建设了“样板村”，力求在对方肉眼所及的区域打造一片自由繁荣、生机勃勃的村落景象。

　　尽管喇叭、标语墙和“样板村”的宣传很直观，但能够影响的受众却非常有限。韩国为了扩大影响，对朝常用的另一个传统心理战手段就是投放传单和实物宣传品。

　　韩国经常利用春季南北风的自然优势，通过气球向北方飘撒传单、短波收音机和附有宣传信息的牙膏、肥皂、内衣、手套等生活用品。2004年之前，韩国每天向北方投送几十万份传单。据韩国国防部最近发布的《对朝心理战情况报告》，延坪炮击后几天内，韩国便向北方投放了约300万份传单和几万份实物宣传品。

　　大众媒体是南北双方心理争夺最为重要的阵地。韩国在信息技术和媒体资源方面占据优势，国际传播力较强。在其政治类的新闻、访谈等节目中，随时可见渲染北方威胁、批判朝鲜制度的信息，韩国希望以此凝聚本国民众对朝鲜领导人、政权和军队的敌意认同，并试图通过信息外溢的方式间接影响朝鲜民众对政府的态度。但由于朝鲜本身媒体的不发达和资讯的相对封闭，韩国大众媒体的攻心宣传很难直接被朝鲜民众接触到，更别说形成影响力了。

　　朝鲜则着力于扬长避短。一方面，朝鲜的媒体传播力不强，这恰恰成就了朝鲜媒体声音的“稀缺性”和“珍贵性”，朝鲜媒体轻易不发声，而一旦女播音员铿锵有力的标志性声音发出政治表态，则往往能够最大程度地吸引全世界的眼球，收到极好的传播效果。朝鲜还会择时安排专家在国际知名媒体撰写专栏文章表达观点，实现“借船出海”。

　　朝鲜虽然自身网络不发达，却善于运用新技术，实施不对称心理战。针对韩国网络普及程度高，尤其是青年人喜好社交网络的特点，朝鲜近年来对韩加强了网络攻心战。“天安舰事件”后，朝鲜官方在推特、优酷、脸谱等多家国际知名社交网站开辟了自己的阵地，大力披露“天安舰事件”的“真相”，并实时传递朝鲜的主张和消息，同时对李明博政府及美国发出谴责和嘲讽，呼吁、鼓动韩国民众反对和抛弃李明博政府，并驱逐美国在韩驻军。

　　为了加强攻心宣传的可信性，并为己方的政治动作留有缓冲余地，南北双方都十分注重以非官方主体的身份发送攻心信息。韩国方面多次表示，释放传单气球的活动大多是“民间活动家”和“民间团体”自发组织的，与政府无关，政府保持中立，不鼓励也不反对。而有分析认为，没有韩国军方的支持，所谓的“民间团体”根本不能靠近军事分界线，更别说解决一些空飘技术上的问题了。

　　朝鲜则利用在日朝侨，以日本为基地，开发第三方宣传阵地。这些亲朝侨胞通过开办网站和报纸宣传朝方立场，抨击韩国政治，扩大国际影响。目前，在日本由朝侨开办、为朝鲜发声的网站和报纸已达近20家。

　　心理攻防从嘴皮子功夫和口水仗上升到国家层面，呈现出战略化、全局性的特点

　　随着朝鲜半岛在东北亚甚至全球安全体系中战略地位的提升，朝韩双方的战略博弈也在不断升级，南北间的心理攻防早已不停留在嘴皮子功夫和口水仗上。通过设置巧妙的心理战议题，在战略和宏观层面影响对方领导人的决策、调控对方的公共舆论、改变对方的政治路线，以影响战略全局来服务外交和国家利益的拓展，才是双方最为渴望的战略诉求。

　　由于在经济和军事方面处于相对劣势，朝鲜一直试图通过外交心理战的“巧力量”来将物理劣势扭转。核威慑是朝鲜设计的一张王牌，近20年来，朝鲜一直通过核试验、邀请联合国核查人员视察、加入或退出六方会谈等主导性动作调控朝鲜半岛的张力，审时度势地在纷繁复杂的局势中获取安全保障和实际利益。

　　有研究认为，韩国的大部分外交资源都被消耗在“朝核”问题上而无暇顾他，韩国从政治领导人到普通民众都患上了“朝核神经衰弱症”。

　　在对韩关系上，朝鲜总体设计了“双面脸谱”的心理战略，即咄咄逼人的战争威慑与相时而动的和平示好相结合。“天安舰”事件后，朝鲜在强硬表态的同时高调释放了韩国渔民，并倡议再次组织南北离散亲人团聚活动。“延坪炮击”后不久，朝鲜又主动邀请美国核物理专家赫克参观核工程，既展示了合作与对话的姿态，又间接将核威慑信息以第三人之口传递出去。今年元旦当天，在南北硝烟味尚未散尽之际，朝鲜再次高调递出了橄榄枝，呼吁解除对抗，展开对话，期望半岛和平。

　　朝鲜的这些策略每每使韩国的统帅层陷入决策焦虑，处境被动。而韩国民众也总是在“不安全感”与“和平希望”之间纠结挣扎，这种情绪的长期积累往往会导致民众埋怨政府无能、领导不力，进而影响其国内的政治倾向。

　　韩国实施心理影响的终极目标是促进朝鲜政权的内部崩溃。去年，韩国统一部大张旗鼓地宣称2011年为“统一元年”，并多次高调释放“统一越来越近”的信号，政府则故意呼应舆论，提出要征收“统一税”。

　　在军事动作上，美韩今年的年度联合军事演习把作战背景设定为“应对朝鲜内部剧变”，并进行大篇幅宣传，还特别生动逼真地描述了6种“朝鲜内部剧变”的方式。

　　其实，韩国政府并非不知2011年南北统一不现实，朝鲜剧变也没那么容易。故意构设这样的舆论环境，目的是让朝鲜民众积累对政府的绝望和不信任。

　　在朝韩几十年的心理战中，自然少不了国际势力的影子。由美国中央情报局开设的“自由亚洲电台”一直把对朝宣传“西方民主”、促进朝鲜政权瓦解作为重要的战略内容和使命。尤其是朝核问题形成以来，“自由亚洲电台”的朝鲜语节目更是在时间和内容上都有了极大的加强。在韩方向朝鲜释放心理战气球的系列活动中，大多有驻韩美军的参与，其中一个最为活跃的释放气球团体的主导者是德国人福尔琛。

　　今年9月，韩国直言不讳地表示，本国新建的储存了大量传单和广播稿的对朝心理战数据库有韩美联合司令部美方高级官员和美军心理战专家全程参与策划。

　　同时，一些西方舆论长期以来一直试图妖魔化朝鲜。对这些举动，朝鲜当然要予以还击。所以，朝韩的心理战攻防还会持续下去。

　　(作者为解放军某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