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刘　璇

　　

　　

　　

　　

　　在当今中国，坚守弘扬主流价值观阵地的艺术院团，面对审美多元化与市场经济的双重冲击，究竟能拥有多大能量可供燃烧？

　　对于这个问号，总政歌剧团用“三年推出两部国家精品工程原创作品，且部部上演、部部常演”的作为，给出了令人振奋的回答——只要肯追求、敢创新、有智慧，这种能量只会无限增大。

　　这股强势发展的劲头，重新把歌剧——这一愈发显得“曲高和寡”的舞台艺术最高形式，拉回到人们的视野中，其能量的来源值得我们探求。因为，她所积累的经验、面临的挑战、引发的思考构成一个相对完美的“标本”，对军旅文艺乃至中国各门类艺术的发展，都具有积极的示范意义。

　　上篇 令人震惊的能量爆发

　　“八年出一部戏，一部戏演八年。”当舶来的西洋歌剧在中国落地生根，并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孕育出民族歌剧的灿烂花朵之后，中国歌剧便日渐势微地落入了这般田地——低迷沉寂，了无生气。

　　谁来搅动这汪深潭？

　　没人注意到总政歌剧团。因为淹没于北京北二环鳞次栉比高楼中的这座小小院落，实在是太不起眼。然而，就在这内敛、沉静、丰厚之中，总政歌剧团人不断吐纳四方“真气”，汇聚着“能量”。

　　终于，一场惹人震惊的爆发开始了——

　　自2000年开始，总政歌剧团不断刷新着自己创作速度的记录：最初，“平均三年创作一部”；后来，“两年创作一部”；近几年，更是“三年创作两部”。他们陆续推出的《玉鸟“兵站”》《我心飞翔》《野火春风斗古城》《山水回声》《太阳雪》等原创剧目，在全国全军各类大赛中不是摘金就是夺银。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锦旗、奖牌、奖杯，将该团荣誉室的一整面墙装饰得满满当当。其中，仅一部《野火春风斗古城》“头上”就顶着16个“桂冠”，中国有关舞台艺术的全部奖项被其“一网打尽”。

　　今年1月中旬，在“2008-2009年度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重点资助剧目”颁奖会上，又传来《太阳雪》当选消息。这继《野火春风斗古城》荣膺2006-2007年度十大精品剧目之后的又一荣光，让总政歌剧团拥有了政府级“名头”：“全军文艺团体和全国歌剧院团中连续两次获此殊荣的唯一艺术团体”。

　　泛着军旅风格、民族特色、时代精神的耀眼光芒，总政歌剧团的“能量束”激起中国歌剧的千重浪。

　　中篇 生机无限的能量源泉

　　翻看国家大剧院近年来的演出记录不难发现，总政歌剧团已然成为这个中国艺术最高展示平台的常年合作伙伴。从2008年至今，中国人民解放军交响乐团（隶属总政歌剧团）的专场音乐会，每年“八一”都在这里奏响乐章。大剧院自2009年倾力打造的“国际歌剧节”上，歌剧团的剧目已连续两届担纲“闭幕大戏”。用一台中国的军旅歌剧为国际间的歌剧艺术交流划下完美句点，这本身就颇有意味。

　　一向眼光挑剔的国家大剧院，为何对总政歌剧团高看一眼？演出部部长李志祥微微一笑，如此解释道：“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在艺术上如此敢追求、有品位、水准高、贡献大的团队，我们理应为她的精品力作提供高级别的呈现待遇。”“而要做到这些，没有点超人的能量还真不行。因为艺术生产不比别的，它太不容易了。”话锋陡转间，记者听出了钦佩和赞赏，还有难以掩饰的艳羡。

　　那么，令总政歌剧团生机无限的汩汩能量究竟来自何方呢？

　　能量源之一：与生俱来的责任使命

　　——歌剧不是“饭碗”，而是“事业”

　　“细数中国的歌剧，没人能绕得开我们的‘总政歌剧团制造’。”中国歌剧界的“老戏骨”、歌剧生涯已过半个世纪的著名表演艺术家杨洪基扳着指头，一脸骄傲地给记者历数着在他看来“比天还大”的那些戏：《白毛女》《柯山红日》《刘胡兰》《党的女儿》《克里木参军》《芦花白·木棉红》《屈原》……诞生于上世纪的这些经典剧目，虽时隔多年，如今依旧色泽鲜亮，香味满溢。一部《白毛女》中唱响的《北风吹》《扎红头绳》《太阳出来了》等名曲，更是跃动于几代人唇齿之间的动人音符。

　　进入二十一世纪，无论艺术环境是低迷还是上扬，无论是遭受冷遇还是质疑，总政歌剧团人始终没有放弃努力，仍旧默默地、满腔爱意地耕耘着这片土地。“那是因为在我们的眼里，歌剧不是‘饭碗’，而是‘事业’！”演员队队长、一级演员孙丽英动情地说。

　　在孙丽英的记忆里，“来总政歌剧团这几十年，有关责任感、使命感的教育从来都没有停过。”而如今，这一凝神固本之举，又有了更多有效鲜活的手段：参观见学、读书成才、典型引领、剧情熏陶……在《太阳雪》排练演出期间，教育课堂甚至就开在了剧场后台，剧中人物的事迹感动着演员，演员又用自己的表演感动了观众。

　　从前当演员，孙丽英是受教育者；如今升任演员队队长，站在教育者的角度，她对此有了更深的认识：“歌剧非常之深奥，需要每位演员通过长期的、艰苦的、大量的积累才能驾驭这门艺术。从这种意义上来讲，需要我们为之献身。如今的青年演员能不能具备这样的意识，关键在于责任感使命感在这一代人身上有没有承继。有这个‘打底’，我们的献身才是自觉的、光荣的、有价值的。”

　　能量源之二：牢铸心底的创新意识

　　——要发展，只能求新求变求精

　　“再古老的艺术也是从‘新’开始的，再新的时尚如果不‘变’也终将古老。”2010年5月，在国家大剧院世界著名歌剧院高峰论坛上，团长黄定山这番有关创新的思辨之言，赢得了与会14国歌剧代表人物的热烈掌声。

　　为自己的这句话，黄定山选定了一个实践的艺术注脚——歌剧《太阳雪》。借由这部作品，在“如何让歌剧艺术为更多的观众所喜爱”这一命题上，以导演黄定山、作曲张千一、编剧冯柏铭为首的主创人员用一系列的“新花样”，一节一节地撑起了“中国新歌剧”的大旗。

　　——以往，西洋歌剧主要以美声唱法为主，民族歌剧用的是“美声+民族”的双组合，而《太阳雪》一下子就贯通了美声、民族、流行、原生态4种唱法，甚至前所未有地让通俗唱法担纲“女主角”。

　　——以往，歌剧重唱不重演；而《太阳雪》要求演员，既要会唱也要会演，要唱中演，演中唱。

　　——以往，歌剧演员总是在或站或坐的静止状态下引吭高歌；可《太阳雪》中，演员在行走中唱，在攀爬中唱，甚至一连几个跟头后一骨碌爬起来，立马就要亮嗓。

　　——以往，歌剧好听就OK；而《太阳雪》则追求既好听又好看这一新的“王道”。于是，整个舞台上演了旋转和翻转的“特技”，牦牛在你身边狂奔、冰川在你脚下崩塌的视听冲击，好像在看3D大片。

　　10年来，饰演“白雪梅”的演员冯瑞丽总是唱配角，最大的“角儿”也只是个女二号。“说真的，自己一个学通俗唱法的，能担纲一部歌剧的女主角，这我做梦也没想到，心里很忐忑。每当不自信的时候，我就会用团长常说的‘求新，求变，求精，是军旅歌剧发展的必由之路’来鼓励自己。毕竟，《太阳雪》能不能成为精品，关键就在于我们每一个演员能不能‘新’，会不会‘变’。”她对记者说。

　　《太阳雪》密集排练的日子已然成为过往，可革故鼎新、不断超越的意识，却被时间用密密的针脚匝在每个人的心底，并内化为团队发展的活跃力量。仅以去年为例，总政歌剧团全年完成各类演出110场。其中，交响清唱、钢琴伴奏、无乐队伴奏等多种歌剧演出方式的开发，使得这一高雅艺术真正走入基层军营，演出近50场次。解放军交响乐团在坚持一年一场大型音乐会的基础上，推出了“女子电提琴组合”和“吹管乐与弦乐竖琴六重奏的古典组合”，丰富了自身品牌。

　　能量源之三：科学发展的先进理念

　　——盘活整个棋局，靠的是智慧

　　有人这样形容，艺术院团的改革无异于碰刺猬，搞不好手就会被扎着。

　　“在我们党委‘一班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共识：‘只要是有利于团队的长远建设，只要是符合科学发展的要求，只要是能快出精品、快出人才，就要有连续几年抓一件事的耐力，下定决心去做。’要知道，盘活一局棋，靠的是智慧。”政委王慧敏说这话时，语气特别的坚定。

　　相当于部队的“司令部”、负责组织协调总政歌剧团业务工作的办公室怎么也没想到，最先感受到的压力竟然来自小小的表格。办公室主任黄志凡指着办公桌上各式各样的通知、计划、安排，深有感触地对记者说：“过去，我们一年做不了几个表格。而如今，全年、每月、每个具体项目都有工作计划，每年做100多份表格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不，单是有关2011年老干部晚会的表格，我们就做了大大小小二三十份。”从不会做到轻松做，从不规范到拥有几十个相关的应用模板，黄志凡坦言这是痛苦的过程。但如今，他们已经开始品尝这种科学的管理模式带来的甜头。

　　在人才队伍的建设模式上，总政歌剧团也蹚出了一条条行之有效的新路子——年初集训、年度演出、年终考核、专家授课、实践锻炼、以老带新、以考促训、以考促演……选才的思路拓宽了，引进的力度加强了，用才的机制搞活了，演职人员的业务水平突飞猛进。从“不太专业的交响乐团”到“具有较高水准的交响乐团”，解放军交响乐团这一质的飞跃，正得益于此。2007年秋，作为中日文化交流的重头戏，乐团在日本东京太阳剧场成功举办交响音乐会，获得了“能奏出这么美妙的音乐的军队，一定是一支爱好和平的军队”的高度赞誉。

　　作为总政歌剧团的一驾“马车”，积水潭桥畔的解放军歌剧院借鉴国内外现代艺术院团管理经验，实行的“剧院管理+项目营销”市场化管理模式，让它成为了北京市西城区文化演出的新“地标”。2010年全年，剧院共推出各类演出280场，并策划组织了“国际当代艺术交流演出季”，风光无限。

　　创作演出、人才培养、机关建设、乐团建设、剧院经营、后勤保障……统筹兼顾、细化量化的科学管理理念，就这样盘活了歌剧团的整个棋局。

　　能量源之四：凝聚团队的幸福感

　　——靠制度管人，用事业凝聚人心

　　作为乐团里的一名非现役文职人员，小提琴演奏员马晓宇坦言，对于这一纸合同的契约关系，他最初并没有太多感觉。“可我真没想到，从素质提高、入党婚恋、评定专业技术职务、工资保险福利待遇等方面，团里为我们想得很细，做了很多。在这里工作，我体味到了别处没有的幸福感。为自己的家干事，有谁不会卖力呀。”马晓宇说。

　　有这种感觉的，绝不是马晓宇一个人。为庆贺杨洪基老师从艺50周年，团党委送给他一个周身通红的天球瓶。虽然，在钟爱瓷器的杨老师的收藏中，这个瓶子并不贵重，但却被他摆在家中显眼的位置上。在辛苦排练演出《太阳雪》的日子里，一直带病坚持的戴玉强早就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可当他面对团党委送上的一大束鲜花之时，疲乏和病痛早就被感动融化得无影无踪。

　　“靠制度管人，用事业凝聚人心——总政歌剧团的向心力不能光靠制度要求，更需要细密无声的幸福感滋润。只有这样，个体才能有主动自觉的作为，整体才能获得前进的动能。”政治部主任王静如此总结自己团队的凝聚人心之道。

　　今年3月1日，在全团年初集训开班的当天，记者看到，全团人员按照演员队、乐队、舞美队、机关、解放军歌剧院的组别分类，走进了各自的课堂。军艺的刘宗佑教授讲戏剧表演、李志良教授讲舞美设计，中央民族乐团的一级作曲王志信讲歌曲处理，中国戏曲学院的副教授王小燕讲戏曲身段……教者认真，学者亦认真。一时间，浓浓的艺术芬芳弥漫了整个总政歌剧团。演员队的金磊鑫兴奋地对记者说：“原来我对舞台表演是一窍不通，经过戏剧表演的有关培训，前年我如愿以偿地在《太阳雪》中竞争到了‘苏队长’的角色。这次，我还要抓住机会好好学，争取在今年新剧目《永不消逝的电波》的角色竞标中，能有更好的斩获。”

　　如今，总政歌剧团就像一个运转良好、正隆隆作响全力制造着下一个艺术产品的新机器。就在这次采访的过程里，记者从该团2011年度各项任务有条不紊的按序实施中，从各部门相互配合形成合力的状态中，从每个人舒展的笑容、利落的行动和认真的言谈中，感受到了包裹于这个团队身上真诚而毫无保留的爱，以及那对美好未来的迫切热望。

　　下篇 惹人期待的能量再生

　　从国家文化部领导手中接过《太阳雪》摘得的奖牌那一刻，在团长黄定山的心头，轻松、释然、欣喜、激动等等与拿到大奖有关的情感元素仅仅停留了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我看来，这一切并不是句号，而是逗号，甚至是个省略号。对我们来说，能量积聚的过程的确是太不容易了，可如何能拥有再生能力的能量，如何在这一作用力的推动下做得更好、走得更远，是我关注的问题。”黄定山说。

　　在《总政歌剧团2011年创作演出规划一览表》中，记者看到，12个月份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尤其打眼的，是即将于5月推出的总政歌剧团建团55年来的首届“歌剧演出季”。届时，《太阳雪》《党的女儿》《永不消逝的电波》《野火春风斗古城》和2011版《我心飞翔》等5部歌剧将陆续亮相首都舞台。紧随其后，解放军交响乐团还要在9月首次举办“交响音乐会系列演出”，军事题材、世界名曲、歌剧精粹选段等3台不同类型的音乐会，将进一步扩大乐团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下半年，以“高雅音乐进军营”为主题的系列演出将继续深入部队基层，总政歌剧团为兵服务的足印更加坚实……

　　现在，盘亘在黄定山脑海的还有不少难题：演出市场化的问题、文学策划及营销推广人才急缺的问题、专业基础设施和装备建设的问题，等等等等。尽管前行的路还很艰难和漫长，但黄定山说“有人在走总比无人涉足要好”。

　　把今天的胜景当做艺术长路上的一个驿站，换一匹快马，扬鞭奋蹄，总政歌剧团定将奔向更远的目标。

　　文中图片由总政歌剧团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