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萌:他这种消失是真正意义的消失,连名字都改了。
杜祥琬:他改名字,他这名字也没人知道,因为没有人用,他就没有名了。我想给你再说一句话,还有从那以后就埋身于核武器的突破,原子弹、氢弹、地下核实验,我后来又有幸跟他做863计划,1986年3月,他已经是79岁的老人了,到90岁的那年跟我说过一句话,60岁的人是可以从头开始的,这句话给我印象非常深,因为他当时是鼓励年轻一代人,但实际上他的行动也是表明这点,他从60岁以后,干了好几件大事,地下核试验测试过关,当时他在我们院是领导这个试验的,然后来推进中国的激光核聚变试验,也是在那以后。他和王大珩几个人倡导863计划也是那以后的事情,他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又开创了一些新的领域,所以他做了很多大的事情都是在他60岁以后,所以我想这一代人他们的事业心,他们毫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为国家奉献这个精神,还有他们一个特点,他们的学术功底非常深厚,这点就踏踏实实做学问这一点,一直到现在我觉得从来都不会过时的,这点给我们印象非常深刻。
李小萌:对您有直接的影响?
杜祥琬:非常直接的影响,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李小萌:邓所长作为年轻一辈要树立起来这些老前辈,说哪一个不说哪一个都很难吧?在您印象当中你觉得对你个人影响最大的。
邓建军:我觉得一个是刚才讲的王老,王淦昌老先生,我觉得他原来有一句名言,不搞出大闪光(一种核武器实验室模拟设备)死不瞑目,他最后一次到我们院,我们实验室来的时候,当时题了一个词,一定要赶超美国。我们现在应当说是这几句话我觉得一直激励着我们,我们现在很高兴地可以说是告慰王老,我们现在的大闪光搞出来了,而且水平是世界先进水平。还有我们的陶祖聪,我们院的总工,还有我们丁伯南副院长,这两位都是已经去世了,但是实际上对我个人影响是非常大,我们院里老一辈科学家普通一个共同的品质就是平易近人。
杜祥琬:在和平的日子里也有牺牲者,像郭永怀要提到一下,他就是因为飞机失事从基地飞到北京的时候,飞机失事以后,烧死了,他的故事我们可以讲很多,但是最后这个镜头,就是飞机失事的时候是跟他警卫员抱在一起,两人都烧焦了,可是两人肚子之间抱了一个公文包,里面是保密资料,完好无缺,像这样的,在他离开世界的时候,他想的是事业。像这样一些事情,对我们整个的队伍感染那可以说是非常深刻的。
李小萌:今天节目一开始的时候我问到胡院士,就是说中物院取得最大的成就,当您说了那些可见的成绩之外,您说到了一个精神的问题,不管是两弹精神还是说中物院的核心价值观,说筑国防基石,做民族脊梁,我觉得这也需要给我们再做一个详细的解释,为什么核武器的研究和这么高层次的精神境界是相关联的?
胡思得:我举个例子,你可能会明白。邓稼先在1985年下半年开始,他被诊断有癌症,这个时候他跟于敏同志一起给中央写了一份非常重要的报告,他估计到当时的核武器水平,美国和苏联就有可能,按照他们的政治需要会停止实验,所以他根据我们国家的情况,他写了非常重要的建议,这个最后的建议,他是在医院里边最后完成的,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坐再一个橡皮圈,因为他是直肠癌,不能坐在凳子上,搞一个轮胎这样,坐在这个上头,抹汗这么写,他这个报告,他考虑到我们国家核试验,如果这个事情停顿了,这对我们国家的损失太大了,因为当时我们国家当值得核武器发展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阶段,所以你看,这些老先生,到生命最后一刻,考虑到我们这个事业,报告交上去以后,当然中央后来很重视,对我们后面1986年以后的核武器的发展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因为他们心里想的就是怎么样使我们国家更加强大,就是这么一个想法,所以把自己的生命最后全部贡献给这个事业,这个我们印象相当深刻。
杜祥琬:我觉得他们创造了一个历史性的业绩,也创造了一个可以说永远崇高的一个价值观,既留给我们很多宝贵的具体的科学技术成果,也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我觉得我们一直在这个集体里面感受这个财富对我们的营养,我们也经常给更年轻的同志们讲他们的故事,希望这样的价值观能够传承下去,我想这个东西是不过时的,虽然现在时代有很大的变化,但是一种崇高的价值观永远是需要的。
李小萌:原子弹氢弹爆炸我们是给了世界一个惊奇,但是在这个领域当中,我们能够被接纳,有一席之地,有发言权被尊重,也是一个过程,对吗?
杜祥琬:是的,当然后来改革开放以后的学术交流,国际会议,这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重要方面就是我们中国的核武器研制单位跟美国的核武器实验室、俄罗斯当时还是苏联的核武器实验室等等都发展了一些双边的交流,这些交流大家都是在各自保守各自的机密的前提下进行可能做的一些交流和一些相互的了解。
李小萌:那这个交流太微妙了。
杜祥琬:这个当然也是相互之间互利的一种相互交流了,这个相互交流应该说是一个相互的交流一个互助的提高了,但是后来我要给你讲一个什么情况呢?这些来过的科学家,对于中国的核武器靠着自己的努力发展成功,印象十分深刻,所以后来又一个美国参议院叫考科斯,曾经写过的一个报告,说中国核武器的小型化是从美国偷的资料过来的,这个完全是一种胡说八道,他对这个事情也毫不了解,这样有一批这样的美国科学家就来驳斥他,说根据我们了解的情况,你说的完全不对,中国是靠自己搞起来的,所以这也是交流的一个必要性了。
李小萌:邓所长,你现在是在抓一线的工作,到国际上去进行交流的时候,这种气氛上有没有变化?
邓建军:刚才杜院长讲到的,虽然我们现在能够参加一些国际会议,但是跟国防密切相关的一些会议,国外是对我们进行用各种形式来阻止我们参加,包括像会议开完之后才给你签证,或者是像这种类似情况,这方面的事还是比较多的。
邓建军:像我们参加国外的交流大概是在90年代初期才开始,原来一直是不让我们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