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缆带我走出暴风雪

黄嵩

　　入冬以来，藏北高原风雪肆虐，气温骤降。尽管门窗封闭十分严实，室内还有水暖供应，深夜还是被多次冻醒。距离那曲镇数百公里的人武部和边防连队的官兵，面临的情形更加糟糕，寒冷自不必说，随着不少路段被积雪覆盖，他们走出雪山难上加难，随之而来的便是漫长的封闭寂寞的冬季生活。

　　为了给他们送去越冬的“精神食粮”，我们带上必备的行装，踏上了西行万里无人区的路程。位于西藏西部的班戈、申扎、尼玛三县，有我们的三个人武部长期驻守在那里。三年前，因一次专项工作检查，我曾跟随分区工作组去过西部三县。车辆故障、大雪迷路、冰河沼泽，让我们在漫漫西行路上吃尽了苦头，至今脑海里仍抹不去那深刻的记忆。

　　出发那天，艳阳高照，看来是个好天气。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申扎。沿青藏公路向北四十公里左拐，过了班戈大桥，就算开始了无人区之旅。记忆中，最差的一段路就在过桥后的四十多公里处，路原本是湖滩上的草甸，车行上面，东颠西簸，好不难受。此次再行，想着前些时日的几场特大暴风雪，不免有些恐惧袭上心头。

　　沿着冰雪路缓缓前行，翻过一道小山梁，我担心的景象并没有出现。虽说仍是土路，有一层薄冰覆盖，但平坦了许多。驾驶员高建东告诉我们，前年，那曲地区交通局专门对西三县的路进行了整治，现在的路况比以前好了很多。有了驾驶员小高的信心，我悬着的心慢慢沉稳下来，感觉路旁风景似乎比以前更为美丽。一直以来，我固执地认为，藏北的雪山是冷硬和恐怖的。可如今它们似乎变得多情而生动起来。在谈笑中，不知不觉已跑出一百多公里，在江错湖边美美地野餐一顿，我们又继续西行。

　　5个小时后，我们从宽阔的大路向左转入一条岔路，直奔申扎方向。上次我们是先到班戈，再去尼玛，经班戈返回那曲。那次，从班戈往尼玛经过382大坝时，突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据称是西行路上最为宽阔的382大坝被笼罩在茫茫风雪之中，根本辨不清方向。我们在风雪中一直朝安多县方向跑，待发现跑错了方向，来回已经多跑出两百多公里。那天到达尼玛已是深夜两点多了。

　　我在车上双手合什，祈祷暴风雪不要来临。如若迷路，那可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因为藏北草原到处是路，特别容易跑错方向。

　　有些事情真也奇怪，不去想时事不来，你去想它它就来。正想着，黑压压的云层迅急积压下来，风雪瞬息即至，扑打在车窗上，噼哩啪啦作响，天地间突然昏暗无比。“糟了！”我不由地大声惊呼。驾驶员小高却显得出奇地镇定，他笑着对我说：“你还不知道吧？现在走西三县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迷路了。一路上你没注意到吗？我们一直都在沿着电线杆走。那电线杆上不是电线，而是光缆线。这条光缆是2003年夏季开始架设的，一直往西通向尼玛。这些电线杆就是路标，再大的风雪在车灯下也很容易辨认它们。只要跟着光缆走，就一定不会迷路！”

　　听着小高的娓娓叙述，我翻腾的心平静了许多。行驶在漫天飞舞的风雪中，看着雾灯中站立的电线杆一根一根向后跑去，我的心情轻快无比，仿佛我们正在走着的不是遥远的无人区之路，而是去赴一次浪漫的千年约会。

　　恐惧感顿失，我的心底反倒冒出强烈的兴奋来。说实在的，我做梦也不敢想象藏北无人区能通上光缆。1994年夏天我从地方学校毕业后，携笔从戎走进藏北军营。尽管还是在藏北重镇的那曲城里，那时，若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比上蜀道还难，因为只有地区

邮政局才可以拨打长途，许多时候排队等候一天还打不上。直至上个世纪末，那曲地区的电话普及率也极低。如今有了光缆，与家人通电话很方便，我们机关还接通了全军政工网，那曲城的网吧一夜之间也多了起来。可是，我还是真没想到光缆通向了中国最大的无人区——藏北无人区里的三个县城。据说，光缆还通向了更北一些紧挨可可西里的双湖特别区，而且实现了通讯现代化，不但可以使用

小灵通、手机，互联网也实现了宽带连接。

　　重走西线路，一条光缆让我免去了因暴风雪而迷路的忧心。走出恐惧的我们，一路歌唱，一路快乐。傍晚时分，我们刚一到达申扎，手机就嘀哒响个不停，是短信：“欢迎你到申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