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亘祖国西部的喀喇昆仑山脉，冰峰林立，平均海拔4500 米以上，空气中的含氧量仅为平原地区的48%，紫外线照射比海平面强50%，每年冰雪期长达10个月，年平均气温-6 ℃。南疆军区某边防团常年担负着这段海拔最高、被称为 “生命禁区”的边防守卫任务。为保证官兵身体健康，该团每年都要组织一次大换防。7月初，笔者一行跟随换防部队走向喀喇昆仑———

　　万人夹道送亲人

　　7月5日9时30分，

　　驻新疆泽普县某边防团营区，彩旗猎猎，锣鼓声声，人头攒动。

　　这天是边防团官兵奔赴喀喇昆仑换防的日子，是一年中最令全团官兵心动感奋的时刻。

　　“出发！”一声令下，顿时战鼓擂响，鞭炮齐鸣。

　　“刷！刷！刷！……”换防分队井然有序地跑步登车。军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出营门。

　　营门前道路两侧早已站满前来送行的人群。笔者与神仙湾边防连连长邓改军同乘一辆车。当车经过他妻子马秋玲身边时，车子慢了下来。邓改军抱着女儿亲了亲，笑着对妻子说：“到了哨卡，我就给你娘俩打电话。就一年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你自己注意身体，干好工作，家里不用你操心。”马秋玲抱着孩子追着车，跑了几步，站住了。这时，前面车上一位上尉军官探出头来。路边年轻的妻子将襁褓中婴儿柔嫩的小手握在自己手中，朝丈夫挥手。婴儿“格格格” 地笑了。妻子脸上早已泪水横流……

　　车队开进泽普县城，小小的城区顿时一片沸腾。驻地党政领导代表全县10余万名各族群众为子弟兵举行盛大的欢送仪式。一朵朵大红花戴上胸前，一碗碗壮行酒捧在手中，一条条红领巾系上脖子……驻地各族群众自发地挤满了街头，一个个争着将慰问品塞到官兵手中。官兵们的挎包、衣兜被塞得鼓鼓的。新战士白超抱着一只布老虎，上面绣有“献给人民群众心中的小老虎”字样，这是一位刚从乡下赶来送行的维吾尔族小姑娘的尊贵礼物。身着民族服装的维吾尔族姑娘和小伙子们跳起了“雪莲仙子舞”。300多名各族群众组成的威风锣鼓队使欢送的场面高潮迭起……

　　一份礼物，一份心意，一份嘱托。告别营区，告别亲人，肩负着各族人民的殷切希望和重托，守防官兵奔向喀喇昆仑。

　　喀喇昆仑迎来勇敢的兵

　　告别人潮涌动的泽普，换防车队掠过新藏公路零公里处的路碑，向着横亘8座冰山达坂的喀喇昆仑方向行进。

　　“才碾冰河穿谷底／却翻达坂入云端／奇峰峭立千仞壁／怪壑错落万丈渊／雪岭横卧疑无路／壮士攀登又一天／世人都说蜀道难／李白未到昆仑山”。

　　不知是哪位战士吟起这首流传在喀喇昆仑部队的打油诗，引得大家伙儿都跟着和了起来。

　　村庄远去了，柏油马路不见了，座座突兀的大山和裸露的山体迎面压来，道路越来越崎岖。车轮卷沙，车厢里灰尘弥漫，战士们不得不戴上口罩、墨镜，部分战士干脆用毛巾把除眼睛以外的头部整个包扎起来。个别的新战士顶着灰尘从车厢中探出“兵马俑”般的头，好奇地张望着。车厢内，班长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向新兵交代“注意事项”：下车不要往下跳，走路不要太快，吃饭不能太饱，睡觉不能太早，上厕所蹲下起来要慢……

　　中午时分，车队翻越新藏线上的第一道门户———库地达坂。库地，维吾尔语意为“猴子爬不上的山崖”。此地，道路异常险峻，危岩兀立，时有碎石落下，稍一疏忽，就有可能车毁人亡。

　　汽车轰鸣着，缓缓前行……白云在脚下游走，远处雪峰连绵。但车厢内的官兵丝毫没有心情去欣赏，全都屏住了呼吸，双手紧紧抠着厢板，生怕驾驶员有个闪失，跌下万丈悬崖。

　　翻过达坂，前面的公路正在扩建施工。车队时而绕道河滩，时而绕道山梁。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和施工队设置的限速道坎弄得汽车狂颠不止。“车在路上走，人在车里跳，心在胸中舞”，车厢内的战士们再也坐不住了。坐在车厢最后面的库尔那克堡边防连指导员胡志富不断地提醒：“不要睡着了，手要扶好，防止碰伤……”话音未落自己的后脑勺猛地碰在了厢板上，引得官兵一阵大笑……

　　说笑间，车队停了下来。听说前方两公里处道路因山体滑坡被阻断了，新到任的团政委张泽民中校正组织部分官兵会同地方人员紧急抢修。

　　“搭梯下车吃干粮。”营长胡保华下令。当问到要等多久时，他说：“堵车当‘团长’，对昆仑山的兵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前年下山探亲，我被堵在这个路段长达4天4夜，可谓饥寒交迫。今天要等多长时间，就看运气如何了。”

　　在库尔那克堡边防连的车队前，老远就闻到一股花香的味道。文书张忠雪和新战士林剑正在给花浇水。爬上车厢一看，前半部装的全是各种花草，有的开得正艳，有的含苞欲放。张忠雪告诉笔者：这些花草可是宝贝，能为我们的生活添彩。

　　两个小时后道路重新畅通。

　　第二天，经过一晚的休整，车队从库地兵站再次上路。中午，我们成功翻越海拔4962米的麻扎达坂(麻扎在维语中的意思是坟墓)。此时车外的温度已降至 0℃，寒风嗖嗖。车队沿着山路爬到半山腰，天空飘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变成了冰雹，打在车厢盖上直响。气温急剧下降，到达山顶，已是-4℃。山路更加难走，汽车就像蜗牛一样慢慢挪动。海拔不断上升，坐在车中的我们呼吸越来越紧促，头痛欲裂。高原反应不知不觉找上车来。新战士李涛涛呕吐不止。刘小刚头痛得用拇指和食指使劲掐着太阳穴。喀喇昆仑高原向换防官兵们宣战了。

　　23时18分，车队在著名的三十里营房兵站驻扎下来。

　　云端哨卡换防忙

　　在三十里营房休整3天后，换防车队分道扬镳，各自奔向云端里神仙湾(海拔 5380米)、天文点(海拔5170米)、空喀山口(海拔5040米)和库尔那克堡(海拔4210米)4个边防哨卡。

　　休整期间，换防部队接到各哨卡打来的电话，告知近期各哨卡普降大雪，积雪厚度30厘米左右，有些路段积雪融化，路面严重翻浆，常有车辆被困。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带队领导特意请来新疆军区高山病研究所所长张西洲少将，为换防官兵上了一堂高原生活防护常识课；还给每台车上备足了干粮、药品和氧气，配发了挖雪用的十字镐、铁铲等工具。

　　笔者选择了去海拔最高的哨卡———神仙湾。感谢道路工兵连，他们提前对通往哨卡的道路进行了清障。4个小时后，车队安全抵达神仙湾。

　　猎猎寒风中，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雪山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光彩夺目。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晶莹的雪山、哨楼上手握钢枪的战士雕塑般挺立的身影构成一幅壮美的风景。

　　在一阵鞭炮、锣鼓声中，我们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脚放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感觉就像踩在棉花堆上一样。飘飘然中，笔者终于领悟到了“神仙湾”3个字的深刻含义！

　　换防车队的到来让连续守防一年多的老兵们激动不已。他们憋足了劲，把欢快的锣鼓击打得响彻山谷，乌黑青紫的脸上绽放着憨憨的笑容。虽然大部分换防官兵互不相识，却像久别的亲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在连队忙着卸装物资、交接营产的当儿，笔者跟随巡逻分队，前往海拔近60 00米的喀喇昆仑山口参加防务交接。

　　喀喇昆仑山口，一脚踏“三国”(中国、印度、巴基斯坦)，是古丝绸之路通往境外的必经之路。在驼骨成堆的界碑旁，换防连队的两名军事主官对着地图进行了防务交接。交接结束后，战士们在界碑前拍照留念。

　　回到营院里，早已打好了背包准备下山的战士在哨楼上相互留影。他们中不少人到今年底就要退伍了。一位老战士在哨楼前悄悄地捡了块石头装进衣兜里。

　　整个移交工作在繁忙中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连长同志，你连守防任务已圆满完成，现由我连接替防务。”18时整，上神仙湾换防的连长邓改军庄严地从守防已一年的指导员马建军手中接过连旗，哨楼上士官李胜旭把钢枪移交给了新战士夏浩翰。至此，神仙湾哨卡防务交接全部完毕。

　　向着哨楼，凝望国旗，战士们不约而同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再见了，神仙湾哨卡！”“再见了，喀喇昆仑山！”

　　后记：当笔者随下山官兵回到三十里营房时，从其他哨卡传来消息：在换防的路上，他们并不如神仙湾边防连那么顺利。库尔那克堡边防连1名战士因感冒导致轻度高原肺水肿，正接受治疗；天文点边防连在海拔5647米的天神达坂被暴风雪围困4个小时；空喀山口边防连车陷野马滩，2台物资车第二天才被拖出泥潭，连队损失猪5头、鸡30多只，75%的水果蔬菜被冻坏，3名战士因救车引发高原肺水肿，正在送往三十里营房医疗站的途中…… (陈学海　唐林　向文军　李志宏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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